天色已晚,小孩很快进入梦乡,茱莉和我一起坐在厨房里,手里各自端着一杯热茶。我告诉她今天在工厂里发生的事情,她似乎颇感兴趣,事实上,她说她觉得十分有趣。
我很喜欢这样,每天晚上和茱莉一起重温白天的情况确实也帮助我把问题融会贯通。
“你有什么看法?”我最后问她。
“我开始明白,钟纳警告你不要愈来愈依赖他,是什么意思。”她回答。 她的话让我思索了一下,但我还是不明白。“怎么说呢? “或许我错了,但是你给我的印象是,你不太确定刘梧真能发展出有效的新财务衡量系统。” “没错。”我微笑。 “对你来说,新的衡量系统很重要吗?” “你在说笑吗?我想不出有任何事情会比这件事情更重要。” “所以,假如不是钟纳拒绝继续问问题,你现在就会打电话给他,想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提示,对不对?” 我承认:“很可能会,这件事确实很重要。” 她继续说:“那么,唐纳凡的想法又怎么样呢?你觉得他想做的事情也很重要吗?” “如果他成功了,将会带动一场革命,我们肯定会在市场上占据一大片江山,从此就不必再担心销售量不够的问题。” “你觉得他成功的机会有多大?” “恐怕不太大。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对呀,我也会带着这些问题,去向钟纳求助。而史黛西和雷夫的问题也一样,这些问题全都是重要问题。” “那么,当你开始管理整个事业部时,还会出现多少新的问题?” “你说得对,茱莉,钟纳也说得对。今天,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当他们每个人都具体描绘出目前的梦想时,我也在想,我的梦想又是什么呢。我的脑中不停想到的是,我必须学会如何管理,但是我到底要如何为钟纳的问题找到答案呢:管理需要的技能有哪些?我真的不知道,茱莉,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 “工厂里所有的人都亏欠你很多。”茱莉摸摸我的头发说,“他们都很以你为荣,他们也应该如此。你塑造了一个很好的团队,但是两个月后,当你去事业部走马上任的时候,这个团队就要瓦解了。你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剩下来的时间,和他们坐下来,讨论你刚刚提出的问题呢?反正你离开了以后,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处理自己的问题。无论如何,假如你有了纯熟的管理技巧,他们要达到目标,也会容易许多。” 我静静的看着她,她才是我真正的顾问。 于是,我照着顾问的话去做。我把他们全部召来,向他们解释,如果他们想要自由自在的专注在自己心爱的计划上,前提是整个事业部必须经营得很好,而为了要让事业部经营得很好,事业部主管必须晓得自己在干嘛。我坦白招认,既然我对于如何好好经营事业部简直是一片茫然,他们最好动动脑筋,帮帮我。因此,除非发生什么紧急状况,否则我们要花整个下午来一起分析应该如何经营事业部。 我决定会议要从最天真的问题开始讨论。他们最初可能以为我丧失了所有的自信,但是我必须告诉他们,我面对的问题是多么重要。否则我最多只会得到一些零碎、模糊的建议。 “我上任以后,首先应该做哪一件事情?”我问他们。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唐纳凡说:“你应该先拜访史麦斯的工厂。” 等大家止住了笑声以后,刘梧说我应该先见见我的部属:“大多数人你都认识,但是你从来没有和他们一起合作过。” “开会的目的是什么呢?”我天真的问道:假如我在其他场合问这个问题,他们一定会认为我显然对管理一无所知,但现在他们继续和我玩这个游戏。 “基本上,你应该先搜集一般的资料。”刘梧回答。 “你知道吧,例如入口在哪里,厕所的位置……”唐纳凡说。 “我不觉得和那些人开会很重要。”史黛西打断了他们的笑声,“财务数字也只能显示一小部分真相。你应该弄清楚大家对现况的看法。他们觉得哪里有问题,相对于我们的客户,我们目前在市场上占据了什么位置?” “谁和谁之间有过节?”唐纳凡又在那里插科打诨,接着他用比较严肃的语气说,“你也必须对那里的政治气候有一点感觉。” “然后呢?” “然后,你或许要巡视各个工厂,拜访几个大客户,或甚至重要的供应商。你必须掌握全貌。”唐纳凡继续说。 当重担落在别人肩上时,要提出建议是多么轻松的事啊。好吧,聪明人,该换我出牌了,我平静的说:“对,你们刚才建议的都是一般人奉命去整顿一个组织时,会采取的行动。我现在用比较有系统的方式,把你们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哪里有彩色的马克笔?” 我抓起一支红色的马克笔,转过身去,对着白板。“你们刚才指出,第一步是发掘真相。我召开一次干部会议,然后我发现了什么事情?喔,我找到了真相。”我画了个红色的圆圈,“这里还有三个比较小的圆圈,这里有个小圈圈,然后那里还有两个重叠的圆圈。现在,我们找另外一位经理谈谈,这样做应该会很有帮助。他说,你看,这个圆圈不像你们想像得那么大,而看看这里,左上角应该有两个更大的圆圈。现在,另外一个人又告诉我们,还有一些长方形值得注意。我们查了一下,没错,这里有一个长方形,这里、这里和这里也各自有一个长方形。我们有了一点进展,真相开始点点滴滴的揭露出来。” 他们实际看到的是,白板上画得密密麻麻的,就好像小孩从幼儿园带回家的图画一样。 我想他们还没听懂,每个人都显得很迷惑,于是我决定说得更明白一点。“差不多该是和另外一位经理谈谈的时候了,我们必须了解一下那里的政治气候。喔,太有趣了,那里也有一些绿色的圆圈,甚至还有绿色的星星。这里有一个看不出形状的东西——管他的,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现在,咱们去巡视工厂,拜访客户和供应商。我们又找到更多有趣的真相。”我一面说着,白板上已经填满了相互重叠的各种形状。 “既然我们掌握了全部的真相,我们可以从这里开始。”我最后下了结论,把马克笔放下来,“然后呢?” 白板的画面花得惨不忍睹。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电话,吩咐他们送来更多的咖啡。 没有人开口说话,甚至连唐纳凡都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儿,我说:“现在,不要把这个问题看成个人的问题。假定我们都是一个委员会的成员,我们被指派的任务是‘弄清楚到底情况怎么样’,你们会建议我们从哪里着手?” 他们都笑了,假装大家都属于同一个委员会,似乎让每个人都自在许多。我心里想,这纯粹是“身为团体一分子的安全感”,大家共同分摊责任,没有一个人会特别受到责怪。 “雷夫,你要不要描述一下委员会所采取的行动?” “他们或许还是从相同的地方着手——先挖掘真相。而就像你刚刚生动的示范一样,他们会同样陷入这个五颜六色的泥沼中。但是罗哥,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假如不知道目前的现况,又没有充足的数据,你怎么有办法采取任何合理的行动呢?”雷夫很忠于他的专业,对他而言,了解现况和掌握电脑档案中一笔笔条理分明的数据,是同样的意思。 唐纳凡指指白板,格格的笑了几声。“你称这团乱七八糟的东西叫了解现况吗?算了吧,罗哥。我们都很清楚,所谓挖掘真相的无聊工作会持续下去,直到委员会用尽了所有搜集更多真相的法子。” “或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史黛西苦笑着。 “对,当然。”唐纳凡表示同意,然后他转头对着我们结束了他的句子,“你们认为身为委员会的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们都晓得委员会不能就这样交出一团混乱。” 他们全部紧张的笑起来,我觉得很高兴,他们终于开始明白我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问题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史黛西开着玩笑,“他们可能会想办法把这堆庞大的资料整理出一些头绪。” 刘梧同意:“很可能这么做,迟早会有位委员建议他们根据形状大小来排列。” 唐纳凡说:“我不赞成。要比较不同形状的大小十分困难。他们可能会决定根据形状的不同形态来分类。”刘梧似乎不以为然,唐纳凡解释:“他们可以根据形状究竟是圆圈、三角形或星星,来整理数据。” “那四个不规则形状该怎么办呢?”雷夫问。 “它们可以自成一类,当作例外来处理。” “对,当然啦,我们之所以不断的修改程式,往往是因为不停的出现例外。” “不对,我有个好办法。”刘梧顽固的说,“他们或许会根据颜色来分类,这样就不会出现模糊不清的情况。我知道了。”感觉到唐纳凡准备反驳,他赶紧说下去,“我们首先照颜色分类,在同一种颜色中,再根据形状来分类,然后在每一个小类中,我们再用大小来分类。这样一来,每个人都会很高兴。”刘梧老是有办法找到大家都能接受的妥协方案。 雷夫接住他抛出的球。“这个主意很棒。现在,我们就可以把这些发现以统计图表的形式,提出报告。这会是一份精彩的报告,假如我们运用最新的绘图软体的话,效果更棒。我保证最少会有两百页。” “对呀,一份精彩而深入的调查报告。”我的话中带刺,我们全都沉默的坐在那儿,咀嚼着我们刚刚自修得来的宝贵教训。 过了一会儿,我说:“你们知道吗,最糟的还不是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整理一份浮夸无用的报告,这种安排事情的适当方式,心态会带来其他害处。” “怎么说呢?”刘梧问我。 “我是指大家对于不断变来变去的公司政策,应该都不陌生。公司起先根据产品种类来决定政策,接下来又改为根据各部门的功能,最后又来个政策大转弯等等。后来有感于公司浪费了太多钱在这些重复的力气上,于是改为更中央集权的方式。十年后,我们又希望鼓励企业家精神,因此回过头去,重新实施权力下放政策。几乎每一家大公司的政策都在不停的变化,每五到十年就从中央集权转变为分权政策,然后又再回头采取中央集权。” 唐纳凡说:“对呀,身为公司总裁,每当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当事情不顺的时候,你永远可以重新洗牌——把公司重组。”他继续嘲讽,“这样做一定成功!这次重组一定可以解决我们的问题!” 我们大眼瞪小眼,假如不是很清楚他说的是事实,我们可能会大笑起来。 最后我说:“唐纳凡,你说的话一点也不好笑。对于应该如何扮演事业部主管的新角色,我脑子里唯一比较具体的想法,就是从重组事业部出发。” “喔,天哪,不要!”他们全发出呻吟。 “好吧。”我转回头,面对着那片已经不再那么白的白板,“那么,除了重新排列组合之外,我们应该拿这堆五颜六色的形状怎么办?直接处理这堆东西显然太不实际了,第一个步骤一定是根据某种秩序、分类法来排列这堆资料。或许我们可以不要写报告或把公司重组,而采取不同的起步方式,但是当务之急必须是将这堆混乱的资料理出头绪。” 当我看着白板的时候,一个新的问题深深困扰着我:“我们可以用多少种不同的方式,来排列组合这堆资料?” “我们显然可以依照颜色来排列。”刘梧回答。 “或是按照大小。”史黛西补充。 “或是按照形状。”唐纳凡不放弃他原本的建议。 “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我问。 “当然有。”雷夫说,“我们可以把白板划分成一个假想的格子,然后依照座标来排列这些形状。”当他看见我们一脸困惑,他解释:“我们就可以根据形状在白板上的相对位置,架构出许多种不同的排列组合。” “多么伟大的创意啊!”唐纳凡嘲讽的说,“你们知道吗,我宁可采用飞标策略,把飞标丢出去,然后根据飞标的落点来排列形状。这些五花八门的方法都同样的没有意义。我上一个提议至少还稍微有一点用。” 我坚定的说:“好吧,伙伴们,唐纳凡的前一个提议确实厘清了我们正在讨论的问题,目前的情况是,我们其实一点也不了解自己在做什么。假如我们只是想随便找个排列的秩序,那么有很多选择,但是这样一来,我们花这么多心力搜集了这么多资料,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除了有能力以一叠叠厚厚的报告来加深别人的印象,或是又来一次公司重组,藉此掩饰我们根本不了解自己在做什么之外,我们从这件事还学到了什么呢?这种先搜集资料,再进一步熟悉资料的法子,似乎只是在原地打转,根本就徒劳无功。算了吧,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别的办法。还有其他提议吗?” 没有人接腔,我说:“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再继续讨论。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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