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民间故事集》

在挪威这个狭长的北欧小国，自然风景十分优美，它的漫长的海岸线上有许多参差不齐的峡湾，一直伸入内陆的腹地。整个国家大部分由散在各处的山谷组成，最北部已进入北极圈，那里的气候对北极熊的生长十分有利。往南的广袤森林中，出没着高大的灰熊。而大多数挪威人目前居住在气候较为温和、土地肥沃的南部地区。挪威的冬季十分漫长，有些地方甚至整个冬季都看不到太阳。因此，在孤寂的积雪的山谷中，在那些冬季相互隔绝的农庄中，人们需要自己寻找娱乐来打发漫长的冬夜，结果就产生了丰富多彩的民间文艺。例如，挪威有丰富的、多种多样的民间音乐，这与挪威很少的人口数量比起来，简直是不相称的（整个挪威王国的人口数量还不及中国沈阳市人口的数量）。

而挪威传统文化中最著名的部分，要算是它的民间故事了。挪威儿童文学就是直接发源于其口头流传的民间故事和歌谣，创作则源于民间故事的收集，正如挪威作家帕特·肖·艾弗森所说：“如果挪威要向世界提供一部最能真实地表现挪威国民性的作品，那么，最好的选择也许就是一百多年以前初次出版，后来由埃里克·威伦斯乔尔德和西奥多·基特尔森作了插图的《民间故事集》。”465

这部著名的民间故事集，就是由19世纪被誉称为挪威的“格林兄弟”的阿斯边森和莫尔二人共同合作，于1837—1844年间收集整理出版的《挪威民间故事集》。

近19世纪中叶，“民族文艺复兴”运动席卷欧洲的大部分地区，挪威的学者们开始发现和发掘本国丰富的民间文艺遗产。在欧洲南方地区各国的民间故事中，较多地保留了发源于东方的民间故事的浪漫主义色彩，这些故事后来传播到世界各地；然而挪威的民间故事却蕴含着现实主义精神和北欧农民质朴的幽默，这使得挪威的民间故事具有独特的风格。《格林童话》的著名收集者之一雅格布·格林曾给以高度评价说，挪威民间故事的新鲜和丰满“几乎超过所有其他的民间故事”。yipindushu.com

在研究祖国文化的挪威学者中，有两个人负责了空前广泛的挪威民间故事的收集工作，他们是著名作家彼得·克里斯汀·阿斯边森（PeterChristenAsbjòrnsen）和大主教J.莫尔（JòrngenMoe）。

彼得·克里斯汀·阿斯边森1812年生于克里斯蒂尼亚（即现在的奥斯陆），他的父亲是一个玻璃工匠。童年时代的彼得·克里斯汀·阿斯边森从他父亲作坊里的工人和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徒那里听到过不少民间故事和传说。他们还常常在星期日带幼小的阿斯边森出去玩，这就使他对森林和田野生活越来越感兴趣。1824年，父亲送他进克里斯蒂尼亚北边的诺德霍甫地方的一所学校读书。他在这个传统文化氛围极浓的农村学校度过了两年时光，这在他心灵中刻下了难忘的印象。而更重要的是，他在这里结识了日后最亲密的伙伴与合作者约根·莫尔。

约根·莫尔出生在林格莱克的霍尔地方的一个农庄，自幼就对书籍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常常如饥似渴地读书。1826年，他与彼得·克里斯汀·阿斯边森在诺德霍甫学校里相遇，共同的爱好，尤其是都喜欢野外活动使他们迅速成为了好朋友。在业余时间，他们一起去打猎、钓鱼，或者远足，而且两个人都怀着同样的文学梦，梦想着有一天能成为诗人。

1834年，阿斯边森来到挪威东部的罗梅莱克，在那里居住了3年，做私人家庭教师。他在学生时代就已开始记录下童年时代及后来在诺德霍甫时听说的一些民间故事，并一直保持着这个业余爱好。当时一位名叫安德列亚斯·费耶的教士收集出版了第一部《挪威民间故事集》（1833年），这本书引起了普遍的关注。两年后，当传闻费耶考虑再出版一本故事集的时候，阿斯边森通过国家档案馆的一个助手寄给了他一些在第一本集子中未收录的故事、传说和民间歌曲。费耶非常感动，当即写了封信向阿斯边森致谢并给予其热情的鼓励。

受到鼓励的阿斯边森开始设想由自己来出版一个民间故事集，并且与约根·莫尔非正式地商量合作事宜，但是直到8年以后，在他们读到了《格林童话》之后才开始认真地考虑此事。终于，第一本由两人合作收集编纂的《挪威民间故事集》在1844年问世了。1852年再版之后，这本书流传很广，成为体现挪威民族精神的一座里程碑。阿斯边森和莫尔继续进行他们的收集和研究工作，他们一个走遍古德布兰兹代尔，另一个到特勒马克，这两个地区都流传有很多民间传说。这期间他们除了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系列故事之外，还出版了增补的卷册。但到后来，由于约根·莫尔的教会工作占去他越来越多的时间，他渐渐地不得不放弃对民间文学的收集和研究工作。而莫尔的儿子莫尔特克由于从小受到父亲工作的熏染，对民间传说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快地，他就接替了父亲的事业，与阿斯边森合作，后来他也成为了一个出色的民俗学家。

阿斯边森和莫尔的民间故事收集本包括歌谣和传说（这些传说有的与历史事件有直接关联，有的则与某个历史地点有关），还包括完全是虚构的民间童话，正是这些有着巨人、公主和财宝的民间童话使挪威民间文学在世界上树立起了自己独特的形象。

《挪威民间故事集》中收录的故事和传说反映了挪威劳动人民丰富的智慧和想象力，也反映了他们的独立和自立的精神。比如说，挪威民间故事中的国王常常被描绘成一个肥胖而和蔼的农场主，他与普通人没有太多区别，人们可以接近他；公主则都是美丽而又蛮横任性的；教会方面的人物也常常不是作为受尊敬的对象来描述的。挪威民间故事中对上述人物常常报以辛辣的讽刺，像《牧师和教堂司事》《烧木炭的人》《老是要说最后一句话的公主》等等，而其中的幽默又是朴实的，体现出代表普通劳动者利益的是非标准和道德规律。挪威故事中还有一个独特的巨人世界，这是北欧神话中常见的，与神话中对巨人的描绘大致相似，挪威民间故事中的巨人也都是一些既可怕又愚蠢的家伙，小个子的人们总是能够用智慧来战胜他们。与南方传说中的白马王子类型不同，挪威民间故事中的英雄是“阿斯克莱登”（直译“灰小子”，即他老是坐在灶边，翻弄和拨动着炉灰），他是家中最年幼的富于梦想的常常被父母和兄长瞧不起的人，但他为人善良而诚实、坦率而公正，虽然出身低微，但凭着坚韧不懈和乐观自信总能克服巨大的困难，最终赢得一位公主和半个王国。《使公主发笑的长条子汤姆》《灰小子迫使公主说：“你撒谎！”》《索里亚·莫尼亚城堡》《空中的金城堡》等作品均有类似的形象。“灰小子”代表了挪威普通劳动者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信心。

《挪威民间故事集》中还收录了相当数量的动物故事，如《到森林中自谋生活的山羊和猪》《家鼠和田鼠》都反映了普通劳动者崇尚自食其力、自由平等和独立自主的生活追求。《熊和狐狸打赌》《公鸡和狐狸》《结了婚的野兔》等故事则通过动物之间的斗智斗勇，来体现弱小者的正义善良和不畏强暴的精神。

《挪威民间故事集》中还有一类是有关自然事物来源的故事，如著名的故事《海底的石臼》等等。

尽管阿斯边森和莫尔收集的故事并非专为儿童的，但它们很快受到了年轻读者的热烈欢迎，直到今天，《挪威民间故事集》仍是最为挪威儿童所熟知的一部文学作品。在19世纪后期，许多专为儿童出版的民间诗歌集、歌谣集、故事集相继问世。1888年，第一本儿童图画书——爱玲·霍尔斯特的歌谣集《挪威儿童图画书》出现了。随后而来的是挪威儿童文学的“黄金时代”，由J.莫尔、西格瑞德·安赛特、波恩特·列、汉斯·阿沃德、迦尔瑞尔·斯科特、芭芭拉·玲，以及迪肯·斯威尔麦耶创作的优秀的动物故事和家庭生活故事涌现出来。尽管这些小说是近代以来的作品，但它们的内容大多是反映乡村生活的，它们的格调类似于民间童话。这些作品表现了一种挪威民间文学的风范，在今天看来仍然是受到读者喜爱的经典作品。

阿斯边森和莫尔收集出版的民间故事集是民族运动的必然产物，而且，它又对以挪威乡间民众的口头语言为核心的本民族文学语言的建立起了关键的推动作用，使之获得了与来自丹麦的文学和社交语言平等的地位。在挪威，语言的问题由来已久但从未得到过真正的解决，并且影响到整个儿童文学。近代以来，挪威有两种被官方接受的书面语言，分别来自丹麦语和挪威语，而后一种是以挪威本土的乡间语言为基础构成的。孩子们在学校里学习这两种语言。然而直到20世纪，所有的书籍还都是采用第一种即源自丹麦语的书面语言印刷的，而在家中讲挪威语的孩子们很难读懂这种书面语。直至20世纪中期才有大量儿童书籍开始采用两种语言印刷，挪威语正在发展为一种本民族的文学语言，特别是针对小孩子的。

1858年，阿斯边森和莫尔收集的童话集由乔治·韦伯·达森特译成英文出版，题为《北方流传的民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