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程是死的,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不管是处于哪个层次的管理者;组织是活的,好动,企业就经常调整,希望以此来应对流程的复杂度。比如我在硅谷的头3年,直接汇报的总监就换了5个。公司有句笑话,说如果你喜欢你的老板,不要高兴得太早,6个月后你会有一个新老板;如果你不喜欢你的老板,也用不着伤心,6个月后你会有一个新老板。这些都足以见得组织变动之频繁。
企业调整组织有一定的道理。系统和流程是死的,人是活的。通过人事和组织变动来起杠杆作用,往往有意想不到的好处。比如,计划和生产经常掐架,那好,让他们向同一个总监汇报;质量和采购经常意见相左,那好,把他们划归同一个总监,既要负责采购降本,也要负责质量达标。再比如,为了增进设计与供应链的协作,尤其是新产品开发阶段的配合,让两个部门相邻而坐,甚至让参与项目的各职能员工都坐到一起来办公,这些都可以促进团队协作,加快产品开发的速度,提高产品开发质量。
但是,正因为组织变动相对比产品和流程变动容易,所以经常被滥用,成了对付低效的流程和系统问题的“邦迪”,结果却只能是让问题更复杂。组织措施作为“创可贴”,掩盖了系统、流程和绩效考核上的问题,于是企业失去了改进、优化流程和绩效考核的机会,也失去了把成本真正做下来的机会。比如前面提到的银行的U盾,问题明明是流程断裂(出错提示信息与后续改正流程不匹配),银行却采取组织手段来应对:雇一帮小姑娘(客户服务),由那些小姑娘去填补流程之间的断裂带,告诉用户应该怎么办。但就是没人质疑,为什么得有这么一大帮小姑娘来做这事,为什么不直接把出错提示信息改正了,这样流程和系统就告诉用户下一步该做什么。
滥用组织来解决系统和流程的问题,往往是个成本更高的解决方案。 比如,有个公司生产大型锅炉,产品的定制化程度高,非标件多,交期长。公司这几年快速发展,规模越来越大,部门壁垒林立,职责不清,流程缓慢,从车间到供应商,交期越来越难控制。为了确保供货,他们想成立项目组织,协调产供销。再比如,有个高科技企业,这几年也面临同样的问题:规模在变大,产品和流程的复杂度大增,部门之间壁垒重重,职责混乱,流程断点很多,交期没法保障,成本做不下来。他们的解决方案是成立专门的供应链部门,协调生产、计划和采购。 职责不清,本质上是流程问题——流程就是来明确“做什么,怎么做,由谁做”的问题。职责不清,得靠明确主要流程来解决。不从流程上下功夫,仅仅从组织上做文章,殊不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本来各部门之间就职责划分不清,人浮于事,现在多了一个部门,职责就更加混乱,更多的时间花在扯皮上。 就上面的例子来说,作为新的组织,为了立足,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项目组和供应链部门就想方设法把自己“设计”进流程里,导致会议更多、审批更多、流程更慢;原来的各职能为了防止被削弱,同样想方设法强化自己在流程里的角色,强化自己的职能,层层把关。就拿供应链管理部门来说,没设之前,销售得追着计划、生产和采购要货;设了之后,理论上是简化了关系,让销售只跟供应链一个部门打交道,实际上因为供应链部门的定位不清,只是让销售的“债主”由3个变成了4个。结果呢,机构越来越多,事儿越来越难办,基层怨声载道,老总头痛不已。 除了项目、供应链部门等正式的组织,企业也广泛地采用小组来打通部门壁垒,降低组织的复杂度。但是,由于目标和绩效考核设置不合理,名义上是小组,实际上是委员会,反倒增加了组织的复杂度。 名义上是小组,其实是委员会 团队协作是供应链管理的精髓。但在实际操作中,很多公司名义上是团队协作,是小组,其实是委员会。表面上看,委员会和小组都是不同的人、不同的职能以团队方式工作,本质却大不相同:小组有团体目标,目的是形成合力;委员会虽说也有团体目标,其驱动因素则主要是个体目标,更注重分权和制衡。相对而言,小组是合作关系,委员会是竞争关系。这两种关系会延伸到供应链的合作伙伴。比如供应商关系敌对的企业,其内部文化往往以竞争关系为主;内部是合作文化为主导的企业,其供应商关系往往更加和谐。 有些企业苦于跨职能协作进展缓慢,一个根本原因就是误把委员会当成小组,结果越是推进“团队协作”,跨职能之间的协作越差。比如在很多公司,设计、质量和采购三大职能共同管理供应商,都叫供应商管理小组,看上去都是团队协作,两种不同的做法导致截然不同的结果。 第一种是供应商管理小组,有明确的小组目标,比如质量、成本和交期,而且落实到每个组员的绩效考核上,整个小组在组长的带领下,为这些共同的目标迈进。组长可以来自采购,也可以是设计或质量。尽管大家的职能目标不同,但小组目标一致,而且小组目标高过职能目标,这样当职能目标和小组目标冲突时,小组内部就可协调解决。这时候,小组就形成跨职能合力,督促、帮助供应商改进,以达成质量、成本和交期各方面的目标。在这种情况下,小组成员互为资源,各职能以发挥服务功能为主,1+1>2。比如质量和设计成为采购的助手,共同推动设计优化,生产工艺优化,推动更高层次的供应链降本。 这是小组,大家有共同的目标,是团队协作 第二种虽说名字是供应商管理小组,其实是委员会的操作方式:小组由技术、质量和采购的代表组成。之所以是“代表”,就是代表各自的部门,确保自己部门的利益不受损害。表面上他们有团体目标,比如提高供应商的整体绩效,实际上团体目标没有落实到大家的绩效考核上,驱动大家的仍旧是职能目标,比如质量对质量目标负责,采购负责价格,设计来把技术的关。结果呢,从某种意义上说,小组只是搭建了一个正式的内耗平台,供大家互相掰手腕,防止一个职能牺牲另一个职能的利益,对内很难形成供应商战略,对外很难形成合力管理关键供应商。在这种组织下,小组成员互相制约,各职能以发挥监督功能为主,1+1<2。比如在这样的公司,质量和设计成了采购的婆婆,他们的精力不是放在帮助采购推进设计和生产工艺优化,而是监督采购在谈判降价时不要牺牲质量和技术。质量的一票否决权,就是把职能目标极端化的表现。 这是委员会,每只鬣狗关注的是分得一块肉 企业的初衷大都是建立第一种的小组,但为什么却成了第二种呢?这跟绩效考核与权力制衡有关。 在小组形式下,小组有主导职能,主导职能以自我约束为主。比如,我以前做供应商业务经理时,全面负责供应商的绩效,包括成本、质量、交期、服务、新产品开发等。作为供应商管理小组的组长,供应商业务经理主导供应商选择,理论上可以为了价格牺牲质量,但我很少这么做。为什么?因为一旦出现质量问题,我是第一个站在高层面前解释的人,第一个挨板子,尽管具体的事儿是由供应商质量工程师来解决。在供应商管理小组里,供应商工程师是业务经理的资源,但业务经理对工程师的结果统筹负责。这个主导职位的绩效考核是由一些相互制约,表面上看甚至相互矛盾的指标构成,比如既要成本最低,又要保证质量。这些指标不能取舍,只能平衡。而平衡者就是这个主导职位,即供应商业务经理。也就是说,虽然供应商业务经理看上去权力很大,但相应的责任也很大。很大的权力与很大的责任相匹配,形成平衡。这种平衡和制约是内在的,是自我约束。 委员会形式正好相反。委员会表面上有共同的目标,其实更多的是各自代表各自部门的利益,确保本部门利益不得受到损害,部门利益高于团体利益,尽管委员会打的是团队的旗号。虽说委员会名义上也有主导职能,但对主导职能的约束是外在的,来自别的职能。这在主导职能能力不够时或许可以,一旦主导职能的能力提升了,外在约束的副作用就更明显。这就相当于小孩子做作业,家长负责督导。当孩子没有能力自我约束,比如太小还不懂事的时候,外在约束(监督)可以;但等孩子大了,有能力自我约束的时候,这样做反倒让孩子对自己的行为更加不负责任,表现为磨洋工、作业潦草等。 外在约束下,每个职能都以自己的利益诉求为主,容易形成单一指标驱动的情形,比如采购以价格至上,质量有一票否决权,设计考虑的只是技术上的可行性。单一指标驱动下,依赖外在约束,其实也让这些职能更加不负责任。企业里的灾难大都是这种单一指标的结果。比如在一个百亿级的企业,采购的主要指标是价格,按时交货指标归计划。结果就是采购找到很便宜的供应商,他们的日子好过了;日子难过的是计划,整个计划团队一半的时间在催货,一有机会,多年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计划员就跳槽去了采购部。 再比如在一个数亿规模的高科技企业,设计有目标成本,采购有采购降价,两者的主要目标都是成本,于是就“串通”起来,选择便宜的供应商,联合害了质量部门——便宜没好货呗。老总以为是因为质量的胳膊不够粗,拳头不够大,没法跟设计与采购抗衡,于是就让质量直接汇报给自己,以便给质量更多的力量。你知道,这并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如小时候总有孩子受欺负,老师说,别人欺负你就告诉我,但老师一转身,胳膊粗的孩子照旧欺负胳膊细的孩子。受欺负的孩子会告诉老师吗?不会,否则的话他就很难在孩子中间混下去。即使告诉了,次数一多,老师也烦,她根本没那么多时间来处理这样的事。再想想,日常中质量与采购、设计交涉的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比如供应商是否按工啦,这批来料是正品还是次品啦,CEO哪有精力介入那么多的细节?如果告得多了,CEO也烦啊。 这就是说,这些问题还是得通过质量自身来解决。一种方案是维持现有的委员会组织,让质量“健身”,把“胳膊”练粗,以便更好地制衡设计与采购。比如有个公司从设计职能选拔得力的工程师与资深经理,围绕他们重建质量部门。这些人在设计部门时就是厉害的主儿,知道怎么对付技术和采购人员。这样的结果就是,委员会里的职能更加平衡,能起到更好的相互制衡作用。 另一种方案就是把委员会改变为小组,比如在采购和设计中挑出胳膊最粗的那个职能,让质量从属那个职能,同时也让那个职能背质量指标。这样,对于强势职能来说,能力与责任相匹配,对它的外在约束就成了内在约束,委员会就变成了小组。要知道,公司就如动物世界,职能之间是没有公平和民主的:如果在能力上没法与别的职能抗衡,那就只有为有能力的职能打杂的份儿,把自己的责任汇总到那个职能,同时公司想办法更好地约束和管理那些强势职能。 有人会问,给质量一票否决权如何?这其实跟让质量直接汇报给CEO没什么本质区别,不过是把质量在委员会里的权限放大到了极点,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能力与责任不匹配的问题。出于各种压力,质量即使有一票否决权,也不敢用,或者有各种障碍,让质量没法行使。比如,有个本土汽车制造商,给质量一票否决权,但前提是质量得想办法,保证这期间的生产线不能断。这跟笑话一样。你也能理解为什么他们的汽车那么烂了。这不由得让人想起在高阳的一之前中,大清的皇帝过年给大臣赏饭,一道一道的满汉全席上起了,但那是看的,大臣们不能吃;他们能吃的就是眼前的一只钵子。 越是有一票否决权,越是说明这个职能的能力不足。不信,想想看,这天底下怎么就没有销售和设计的一票否决权呢?道理很简单:这两个职能本来已经是胳膊最粗、能力最强的职能,根本就用不着一票否决权来加强自己了。所以解决方案还是得回到上面:要么提高自身能力,维持现有的委员会制和外在约束机制,要么委身有能力的职能,给强势职能当跟班,把委员会改为小组,变外在约束为内在约束。 相对于内在约束,外在约束看上去更直接、更“安全”,其实往往是一种更高成本的制约方式,增加了组织的复杂度和内部的交易成本。这里的典型就是国有企业。在市场机制下,一个职能存在的主要原因是有内外客户的需求,即服务职能;一个职能的存在往往是为了监督和约束其他职能,即监督职能。直白点讲,就是给别的职能制造麻烦。 对组织的服务职能和监督职能,这里再补充几句。 企业越大,风险的影响就越大,或者说对风险的抵抗能力就越弱,规避风险就越重要。这听上去没道理,举个例子就不难理解了:你到街边的大排档,吃坏了肚子,没人会把这当回事,谁让你到那些地方吃东西,活该。但如果是在肯德基、麦当劳吃坏了肚子,那可就成了头条新闻。 大企业为了规避风险,常用的就是职能之间互相监督。适当的互相监督是闭环管理的一部分,但过多的监督则导致组织和流程的复杂度大增。公司越大,机制越僵化,组织的监督职能就越突出,“一个人干、三个人看(监督)”就是形象的比喻。监督职能的目标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走到极端就是层层设限,互相制造麻烦,忘了企业的根本任务是满足客户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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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复杂度:组织手段不能成为流程和系统问题的“邦迪”:http://www.yipindushu.com/zhichangchuangye/671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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