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标志着现代生活有别于前人生活的事物中,最明显的莫过于生活节奏的飞速加快,延误不断减少,以及不断出现的即时体验。很多年前,梅尔文•康威提出过有关网络如何影响现实的定律。依照这个定律,我们不难看出,目前机器内部发生的事情,正在凸显对人们生活的影响。新闻头条越来越多地报道网络带来的恐慌、网络造成的金融危机,以及网络大亨,而这只是生活总体加速的冰山一角。网络在加速,我们也在加速。
当然,面对飞快的速度,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并不新鲜。在托尔斯泰小说的结尾,安娜•卡列尼娜在呼啸而来的火车下结束生命,她的自杀既是一场个人悲剧,也是对那个时代的隐喻,是对让人迷失自我的、由蒸汽、引擎和铁路所带来的现代速度的一条注解。速度具有杀伤力,对旧思想和旧习惯尤其如此。1840—1940年,从安娜所在的圣彼得堡到沃伦斯基所在的莫斯科,需要花费的时间平均每年缩短10分钟左右,俄罗斯的经济与政治产生了深深的裂缝。而对常常参加绚丽的舞会,继承着世袭财产的安娜来说,她那不紧不慢的世界被工业化、现代化撕扯得四分五裂。托尔斯泰1910年的离世或多或少地体现出新旧速度之间的激烈冲突:82岁时,他抛弃家人,前往俄罗斯的乡村小镇沙马尔蒂,希望能远离现代化带来的嘈杂,安享最后的时光。但是,他想早点到达,于是选择了乘坐火车,却死在了途中的一个车站里。这种落幕十足是果戈理小说中的荒诞人物,想要利用现代技术回到过去,却以悲剧收场。
差不多在同一时期,美国铁路系统也经历着转变,而且没有片刻迟疑。美国那时正在全速利用现代技术通向未来,与欧洲有着根本性的区别。1893年,弗雷德里克•杰克逊•特纳(Frederick Jackson Turner)在一篇有关边境和美国生活的著名文章中这样写道:“美国边境和欧洲边境截然不同,后者是一条设防的边界线,从稠密的人口中穿过。”美国的铁路、公路和贸易发展没有遭遇任何实质的阻碍,几乎是不受遏制地奔向一片荒野。在那代人看来,唯一能够限制这种扩张的,显然只有技术本身。1840年后的30年中,一些细微但举足轻重的工业细节得到完善,比如蒸汽机提速,运输工具加固,铁轨变得笔直,以及在晚上移动和重新装载货车车厢的能力,这让美国超越了其他国家,最快地进入蒸汽时代。“美国边疆最重要的一点,”特纳这么解释道,“是它位于自由土地的这一边。”人们追求更快的速度,没有物理和心理上的阻碍。
铁路直达运输的飞快提速揭示了一条在我们这个互相连接的世界里显得越发重要的至理名言:速度越快,距离就越无足轻重。当你的时速从5英里加快到50英里、500英里,速度表上的刻度越高,在一定时间内行驶的里程数就越微不足道。随着速度的加快,在相同时间里,我们可以去到更远的地方,一个小时跨越5英里、50英里,甚至500英里的距离。马克思把这种过程称为“用时间消灭空间”。他是正确的,速度会杀死距离。从人力划桨帆船到风动力帆船的转变中,我们不难看出,增加的速度与缩短的距离之间是简单代数关系。但是,在依靠铁路和空运的工业化运输时代,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比如影响我们生活质量和贸易质量的提速仅需要数十年的时间。从马到火车再到飞机,速度提升用了150年的时间。每一次新的提速都会大幅减少距离对我们的影响。
关于这个过程,有一种专门的说法叫作“时空压缩”,是1966年由美国社会学家唐纳德•贾内尔(Donald Janelle)提出的。贾内尔看到,火车、飞机和轮船等交通技术的发展,以及那些让它们不断提速的细微创新,正在破坏人类原有的空间习惯。这些技术让我们能够更快地运输货物,地图的作用也因此大不如前。当我们坐飞机越过一座山时,这座山并不重要。如果我们坐着篷车穿过沙漠,你会对这片沙漠抱有恐惧之情。坐在机动车里,我们只会有些许谨慎,但是坐飞机的话,这片沙漠就无关紧要了。贾内尔认为,造成这种时空压缩的,不仅是科学进步,还有人类强烈的经济需求。几个世纪以来时间和空间的崩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人类渴望开拓远方市场,获取廉价劳动力,以及将自然资源运输到所需之处。这就是“文明化”。
人类对速度更快、利润更高的贸易需求,表明从马到火车再到汽车和喷气飞机的提速,是现代市场和现代生活的一个必然特性。贾内尔指出,我们应当期待这个趋势一直持续下去。那些掌控了速度的人会赢得巨大的财富。快人一步将享有竞争优势,快人十步则会带来决定性的优势,如哲学家保罗•维利里奥(Paul Virilio)所言:“十足的速度,代表绝对的力量。”“时空压缩”这个概念措辞巧妙,就像一个魔术把戏的名字。要不改名叫“压缩了的空间”,或者“减少了的时间”?这种恰当的措辞背后,是发生了革命性剧烈变化的运转机制。在人类历史上的大部分时间里,对力量的争夺都围绕着对空间和领地的控制,而这种革命尽管令人难以置信,却意味着对权力的争夺将会变为对时间的控制。yipindushu.com
1968年,贾内尔在地图制作者专用的参考期刊《专业地理学家》(Professional Geographer )上发表了第一篇关于时空压缩的论文,自然是按照专业地理学幻想的模样进行了夸张。“地理学家就像物理学家一样,长久以来,一直都在关心空间中一个个点(地点)的位置……”他这样写道,“然而,在研究空间关系时,地理学家并没有采用‘速度’这个概念。如果地理学家对人类定居点相互靠近的速度提问,这样不会显得牵强,而且还有重要意义。”我们也应该问自己同样的问题:你我之间是以怎样的速度接近彼此?我们又是以怎样的速度去往这个星球上遥远的地方?贾内尔的这篇论文写于20世纪60年代末,当时速度的提升还受到音障的实际限制。但想象一下,如果把他这番深入见解带到我们这个网络不停运转且越来越快的时代呢?连接的两点之间以光速靠近,在一个地方发生错误、创新或是袭击,是否能够迅速在另一个地方上演呢?
乍看起来,地理学是各学科中最缺乏活力的,它以地质学那如冰川运动般缓慢的现实为基础,而地质学衡量速度的刻度通常是一个世纪移动几英寸的地壳构造板块。而现在,火车、飞机和数据传播这些更快速的运输连接正在地毯式地覆盖这个缓慢移动的地质层。这些高速网络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地理分布。数学家和数据架构师把它们展现出的这种地理分布称作“拓扑结构”,是指任何一类能够通过连接重新排列的布局。它所描述的是,两点之间的速度和距离会影响到两点之间到底离得有多“远”。你可以这么想:地理结构在大多情况下是一成不变的,拓扑结构却能在一瞬间发生变化。在地理学的范畴里,莫斯科和圣彼得堡永远都相距400英里。而在拓扑学看来,是最快连接的距离——光纤电缆约3毫秒。
听到网络工程师谈论某个“拓扑结构”的设计时,你能联想到的是,建筑师正在讨论某座桥或某幢大楼坐落地点的自然地理特征,但工程师们考虑的是自己设计中的时间、潜在因素以及设计进度问题。使用某个软件应用,连接到证券市场,或者把自己连到传感器上,其实是在连接拓扑结构。能察觉到网络拓扑结构的氛围和变化,就表明具备了一种新的感知力,即“第七感”。以前人们用地理思维思考,他们想的是可以跨越的空间范围。“新阶层”的人和拥有第七感的人都用时间思维进行思考:我能多快做到这件事?想想拿破仑在他那个时代是怎样用与敌人不同的视角来看待战场的。敌人看到的仅仅是士兵争斗的平面,而拿破仑具有革命性的眼光却看到了第三个维度,即能被炮弹布满的天空。掌控第七感的人也能用同样的方式透过现有的场景看到相互连接的拓扑结构。尽管这些拓扑结构时常难以辨认,或仅由纤细的光纤组成,但我们应该试着将它们看作真实的事物,它们既是财富创造的地方,也将是财富耗散的地方,战争也将在拓扑结构中爆发——拓扑结构和自然地理一样,每一处都关系重大。所以,认清这点十分重要。
从拓扑结构中,我们可以看出互联网、纽约证券交易所或者真主党的运作环境。拓扑结构能根据其自身设计、连接对象以及连接速度和密度的改变,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变化。比如说,20世纪20年代华尔街的拓扑结构,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某个人在特定的某一天正好去了交易大厅。如今,这种运转环境已经全球化,并受到来自全世界的消息、传闻和实时利益变更的影响。就像改变河道的位置会彻底改变一座桥的用途一样,改变一个市场或交战地带的拓扑结构会使与其相连接的所有事物发生变化。黑客、恐怖分子和聪明的企业家意识到,强者可能变得无能,而无能的人也能成为强者。他们身上体现出的就是第七感的本能。而正是因为他们受到了能改写命运的拓扑结构变化的影响,才能够轻松拥有这种本能。由于即时连接的存在,边防安保力量将被无人机取代,基于全球卫星定位系统而推送的高连接度的信息将冲击广告业,思考速度缓慢的医生将被数据库无情取代,这就是拓扑结构的力量在起作用。
近年来,随着技术的进步,网络世界的拓扑结构也在变化,它确实变得太快了。每一个新网络、新平台或新协议都会改变连接的方式。这一进程使我们对距离的感知发生改变,就像高效的缝纫机带来不可思议的改变:只需用新的针法轻轻一扎,原本遥不可及的事物,便出现在眼前。连接的速度和质量,决定“远”或“近”的真实程度。从某种程度上说,位置和速度一样,是可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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