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20年代前期的创作童话

（一）奥廖沙：《三个胖国王》

尤里·卡尔洛维奇·奥廖沙（1899—1960）因两部作品即《嫉妒》（小说）和童话《三个胖国王》迅速在全国享有盛名，并远播国外。奥廖沙曾明确强调对生活必须有强烈而真实的印象，才能将印象结晶为艺术形象。他一直保持着他那善于运用明喻和不同凡响的诗歌形象的能力，始终保持着幽默感和置身于靠他的想象力所创造的现实中的能力。他的好友帕乌斯托夫斯基曾对他做过这样的概括：“我似乎总是感到（或许这也可能是事实），奥廖沙的整个一生都在同天才人物、儿童、快乐的女人和善良的怪人进行无声的交谈。”

正是因为奥廖沙富有想象力并生活在用他自己的想象所创造的世界中，又善于比喻和幽默，所以才能创造对儿童颇具艺术魅力的《三个胖国王》。这部长篇童话情节扣入心弦，风格清新明朗，为苏维埃艺术童话的新传统开了先河。故事的精彩部分从杂技班小演员淑克巧扮成洋娃娃进入三个胖国王的宫廷开始。淑克是个孤女，她不仅演技高超而且胆量过人，乐于舍己救人。她到宫中，装洋娃娃的表演让太子看得如醉如痴。三个胖国王要把太子培养成心狠手辣的统治者，就不让他见到活的孩子，不让他听到欢乐的笑声。而淑克则利用混进宫廷的机会给太子讲了许多普通孩子的有趣故事，让他懂得穷人的苦难和三个胖国王应该被打倒的原因。

最后是淑克的机智加上万民同仇敌忾、齐心团结把专横暴戾、百姓痛恨的胖国王押上了审判台。

作品构思精巧、脉络清晰、逻辑严密，充分利用了童话想象空间，施展作家长于幻想、长于象征的才能，使这部长篇童话具有魅力的是作品像诗一般的简洁凝练、完美，语言使人感到它们具有一种物质力量。这部长篇童话1966年在作者本人改编的剧本基础上被拍成电影。

（二）巴若夫：《孔雀石箱》

如果奥廖沙是在用童话帮助孩子理解革命的话，那么巴若夫是在用童话帮助孩子理解工匠群体。

巴维尔·彼得罗维奇·巴若夫（1879—1950）在特殊的意识形态语境中曾经有很高的地位，被奉为“人民作家”，受到非正常的追捧。在他诞生100周年纪念时，杜里佐在《文学俄罗斯》报上写道：巴若夫作为一名作家，他是我们文学中唯独无偶的现象——他的“神奇幻想”使他成为了一个“现实主义作家，斗士般的作家”。巴若夫用他作家、民俗学家、历史学家、语言学家和社会学家的才能，来创作别具一格的童话，歌颂乌拉尔矿山的能工巧匠，赞美富有灵性的俄罗斯工人。他利用乌拉尔民间传说创作而成的《孔雀石箱》（1936—1950），计56篇。56篇中直接写过去和现在工人的故事而不是童话。评论家们集中赞赏的是以神奇魔幻的童话形式描写工人创造性劳动的部分，主要是《宝石花》《小青蛇》和《银蹄山羊》《松脆的野莓籽》《大蛇波洛兹》。

《银蹄山羊》中，孤苦伶仃的小姑娘达琳卡被孤独的老爷爷科科瓦尼亚收养。童话把丑小猫和银蹄山羊的神奇故事同养父家中真实的场景错杂起来描写，写出了老爷爷的丰富智慧和小姑娘的善良淳厚。具有神魔能力的小猫和银蹄山羊显露出真正的美丽，使小姑娘打心底里感到快活。这是银蹄山羊给达琳卡小姑娘好心肠的一种报答。这是巴若夫专为儿童写的童话中的一篇，它曾被改编成话剧搬上舞台。

上述提到了篇名的童话中，所有劳动者都被表现得勇敢、坚毅和纯真，他们嫉恨贪婪和欺诈，厌弃奉承和拍马。

（三）拉根：《老头霍塔贝奇》

拉扎尔·约瑟福维奇·拉根（1903—1979）的《老头霍塔贝奇》是俄罗斯30年代较有规模的和少数较有代表性的童话作品，它被超过50次重版。

沃尔卡是莫斯科的少先队员，他在莫斯科河里游水，往河底扎猛子时，惊喜地发现一个扔在河里无人知晓的黄铜瓶。他想里头肯定是稀世珍宝，他激动地揭去封盖，眨眼间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老魔法师，他被幽闭在黄铜瓶里已有几千个年头了。童话就这样开始用闻所未闻的情节扣人心弦地叙述霍塔贝奇老头和男孩沃尔卡的友情和神奇历险经过。

霍塔贝奇是个善心老头，然而他的一整套观念和看法全都是在人压迫人的社会中形成的，与苏维埃儿童格格不入。老头同社会现实水火不容的观念差异产生了许多喜剧性的有趣情节，它们使小读者为自己生活在早已铲除富人政权的国度而感到自豪——在这样的国家里，人只要诚实的劳动、与人为善，他就会受到尊敬，他就是自由的。这部童话给孩子制造了纵向和横向对比的机会。

这部童话显然是利用了《一千零一夜》中的一篇著名童话《渔翁的故事》，这个故事开头讲到一个老渔翁在打鱼时网上来一个黄铜瓶，封盖一揭开就钻出来一个魔鬼。但是拉根只是利用其框架，旧瓶装新酒，内容的社会意义和作品的美学价值都是与《一千零一夜》里的故事迥然相异的。两个童话产生于不同时代不同社会，就形成了强烈的观念对照。

（四）佩尔米亚克的童话

叶·安·佩尔米亚克（1902—1982）是当代俄罗斯童话故事创作最有成绩的儿童文学作家之一。1924年开始发表作品。30年代他作为一个戏剧作家脱颖而出。他是苏维埃时代俄罗斯新童话的奠基人之一，留下了童话故事集《幸运的钉子》（1956）、《爷爷的储蓄箱》（1957）、《没钥匙的锁》（1962）、《静静的鲁托尼亚王国》（1970）、《有魔力的项圈》等。作家过世后，其作品因生命力强大而被一再出版或被选集选收。他的童话风格是幽默风趣的笔调和资料性相结合，浪漫的幻想和科学性相统一，使科普知识性故事取得饶有趣味的表现形式。作者把童话与现实融合起来，肯定劳动的社会价值和审美价值，使作品明显地具有哲理和教育意味，能增进读者的爱国主义感情和劳动者的自豪感。

佩尔米亚克的童话中经常被选的短作有《丑杉》《神奇的颜料》《敏锐的瞎子》《赤橙黄绿青蓝紫》《第一次微笑》《牧人和小提琴》《幸福的时钟》《关于大钟的童话》《火怎样想起胶水成亲》《门门在行的弗卡》《七百七十七个能工巧匠》《可爱的太阳怎样点亮小电灯泡》《关于瓦斯的民间童话》《关于吉拉·费罗国的童话》等。

《丑杉》或译作《丑陋的枞树》《其貌不扬的枞树》。这是在丹麦的一片树林里的一棵杉，它和秀丽挺拔的姐妹们相比，显然长得不好看，但它却受到举世尊敬的童话作家安徒生的偏爱。白蜡树认为，这是“因为童话作家同杉树一样，都是那么孤独，瘦高，其貌不扬”。林中姐妹们都瞧不起丑杉，可是，童话作家则不这么认为：当丑杉准备自己去做木柴时，它却被送进了造纸厂，“其中一部分变成了童话集。书上用醒目的黑色油墨，印着一个个杉树所喜爱的童话故事——这些童话故事都是它年轻时，在那片会说话的树林里听到过的。”现在，对于过去挖苦过它的林中姐妹们，“它不仅可以用丹麦语，而且还可以用阿拉伯语、德语、俄语、法语来斥责它们”。然而它胸襟豁达，它是高尚的树。“满足卑劣的报复欲，只是弱者的一种可怜的乐趣。”

《赤橙黄绿青蓝紫》写有一个歌手希图赢得所有听众的——年老的、年轻的、乐观的、悲观的、深思熟虑的、无所用心的——喜欢，但他不能获得鉴赏者的首肯。歌手于是抱怨自己，停止了歌唱。这时太阳来劝导他了：“我几千年来用不可胜数、深浅不一的颜色来描绘地球，使它锦上添花，就这样还不能使所有的人都心满意足呢！因为各人都有所好，这很好嘛！”太阳又接着说：

“我亲爱的，要是大伙儿都喜欢同样的东西，那么生活势必单调、乏味、感情一模一样了。要是人人的喜好都一个样，那么你也不必再寻找新的歌曲了；而我呢，也就无须每天重新升起。”

……

于是歌手心里豁然开朗。……

啊，太棒了！谁喜欢听就听吧！谁要是喜欢他成千上万首歌曲中的一首，那就是说，歌手没白活，没辜负太阳的一片期望！

佩尔米亚克的童话题材广泛，读后能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其中主要原因是他的童话既是生活所提示的，又是作家思索的结晶，两者的融汇就往往凝练出许多格言来，有掩卷而思、余味无穷的效果。

（五）普里什文：《太阳的宝库》

关于被米·普里什文自己称作“往事童话”的《太阳的宝库》（中篇），作家在自传性的文字《大地之春》（1953）中这样说：“我用完成我的中篇童话创作来同全体苏联人民一道迎接卫国战争的伟大胜利。在这部中篇童话中，众所周知，年幼的主人公们面对生命的种种严酷威胁并战而胜之，为了这他们有生以来的头一个胜利，他们经受住了非常艰险的考验。在他们蒙受险恶考验的时候，整个大自然都和他们在一路，并参与其间。”

后来他在回忆录中又写道：“《太阳的宝库》的故事是姐弟二人到森林里去采集野樱果，走到森林深处，小道岔开两条，在走哪条道的问题上，他们争执不下，无法求得一致，就各走各的道了。就这么个故事，其余附加的情节都是写作过程中自然蔓生出来的。”但蔓生出来的人物和故事却是这部童话的重要支撑，譬如童话中这只叫特拉夫卡的狗在作品构思中就占着显著的位置。“慈爱的大自然”作为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和十岁小主人公米特拉沙（弟弟）站在一起，对付乌鸦、毒蛇、喜鹊和绰号“灰地主”的恶狼。当米特拉沙陷入泥淖的千钧一发之际（“或者是死，或者是活”），他“一下向前伸出右手，抓住了那条强壮的大狗的左后腿”，“再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它的另一条腿”，这样，猎狗把他拽出了泥淖。这本是作家作为“大自然探查者”的一段林中生涯的亲身经历，现在用移花接木的办法用在了小主人公身上。这是人的理智力量，这是俄罗斯之所以能战胜当时貌似强大似乎不可战胜的希特勒法西斯入侵者的丰富而又珍贵的精神宝库！

在这部童话中，普里什文仍然显示了他用自己的心灵去与大自然相融合的诗人和哲学家的气质。

这部童话在儿童读物出版局举办的优秀读物评比中获一等奖，此后在国内外一再被出版。这不是偶然的成功，这类童话性小说在卫国战争时期就创作过两部：《奥苏达列夫的道路》和《造船木材密林》。

（六）卡塔耶夫：《七色花》

俄罗斯童话在中国的传播首推普希金的《渔夫和金鱼的故事》、卡塔耶夫的《七色花》和盖达尔的《一块烫石头》。

卡塔耶夫的《七色花》是作家用传统的童话构思方式为低龄儿童创作童话的一个不朽典范。它写一个叫然妮娅的小姑娘，她买回的一个面包串被尾随的狗吃掉了，她为追狗而迷了路。忽然来了一位好心的魔法大娘，给了她一朵七色花——红黄蓝绿橙紫青，七瓣七色，撕下一瓣往天空一抛，她说的心愿就能实现。果然灵验！她撕了六瓣都没得到什么快活，这第七瓣该怎么使用！正费心思索间，她看见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男孩，不幸的是他的腿瘸了，不能同然妮娅游玩。然妮娅于是毫不犹豫用青色（青色象征幸运，例如“青鸟”）一瓣给男孩换回了健全的下肢。作品赞美了把为他人解除疾患、痛苦当作自己高于一切的快乐的可贵精神境界，结尾撼人心魄，能净化人的灵魂。

《七色花》以大气度、大手笔把童话写得巧妙精致、喷溅幽默的火花，能给童话创作者以诸多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