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每天清晨，帆船集团的交易大厅都会非常繁忙，为8点30分的例会做充分准备。但10月16日，星期五的早晨，帆船集团异常安静，犹如葬礼上的死寂气氛弥漫着整个交易大厅，让人情绪紧绷，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投资基金经理亚当·史密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远眺57街，紧挨着几个办公室过去，在大厅的不远处就是拉贾拉特南的办公室。当一个同事进来的时候，亚当·史密斯正在琢磨着他刚刚听到的消息。

“周围为什么如此安静？”同事问道。史密斯关上门，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你没听说吗？”史密斯用非常低沉的语调说，“拉贾拉特南被捕了。”“真的假的？”同事惊讶道。

帆船集团的亚当·史密斯并没有将拉贾拉特南被捕的真实原因以及他面临内幕交易指控的情况告诉他的同事。一早，拉贾拉特南的司机，一个浅棕色头发的壮实男人，打电话告诉了史密斯这个糟糕的消息。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律师很早之前就将调查的矛头对准了这个司机。随着帆船集团案的调查逐渐深入，律师们发现拉贾拉特南经常用自己的手机给他的司机打电话。同时，律师们还注意到，从他司机名下手机打出去的电话号码与从拉贾拉特南的手机拨出去的号码大致相同。这个线索很有价值。经过几个月的追踪，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律师才搞清楚，这部注册在司机名下的电话其实是装在拉贾拉特南的豪华座驾里，每当拉贾拉特南坐车在城里转悠时，就是用这个号码跟别人联系。

早上8点30分，帆船集团的投资经理和分析师按照惯例，来到办公室中间最大的那间会议室，参加每天的例行晨会。16天前晋升为帆船集团国内部门负责人的理查德·舒特（RichardSchutte）负责主持会议。在开会之前，舒特刚从帆船基金的交易员伊恩·霍洛维茨那里得到拉贾拉特南被捕的消息，不过，霍洛维茨也不清楚具体的细节。

舒特像平时一样主持会议，向分析师就他们所追踪研究的公司询问相关情况，然后对当天的市场新闻进行梳理和分析。没有人提到拉贾拉特南。平时这个点儿，拉贾拉特南经常会在路上，所以他没有出席会议也很正常。在会议进行的过程中，一个同事将舒特叫了出去，这个同事接到了来自拉贾拉特南的电话。随后，舒特便再也没有返回会议室。

上午10点过后，关于拉贾拉特南被捕的消息便迅速传播开来。10点18分，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的记者戴维·费伯（DavidFaber）播报了这条消息。帆船集团所有员工的目光都从自己的交易屏幕上转移到T型交易桌上的平板电视屏幕上。这次荧屏上播放的不是市场新闻，而是他们的老板拉贾拉特南，只见他穿着一件蓝色的夹克外套，里面是一件绿色的羊毛衫和白色T恤，手上戴着手铐，被两名FBI特工带着往前走，这一画面充斥着整个屏幕。

舒特回到交易大厅，告诉大家说，律师会向帆船集团的员工简单介绍接下来的安排。然后，舒特向少数几个投资基金经理，包括里昂·邵多夫、亚当·史密斯及其他几个人，发出一些非常重要而又紧急的交易指令。

“我们必须清算一些基金。”舒特说。拉贾拉特南的被捕肯定会让很多焦急的投资者将钱从帆船集团赎回。尽管今天时间还早，但帆船集团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一位帆船集团的投资者正好跟拉贾拉特南住在同一幢楼，他一早就打来电话，说自己早上就看到帆船集团的老板拉贾拉特南，戴着手铐被FBI特工从高楼中带走。还要考虑其他的一些问题。拉贾拉特南是帆船集团的核心人物，这位明星交易员至关重要，现在不得不告诉投资者，他不能再继续为他们赚钱了。如果还有其他的基金经理替他管理这些钱，那么，投资者就要承担一定的法律风险。

交易大厅的每个人都知道，尽管华尔街其他的竞争对手都打来电话表示同情和慰问，但他们一定会疯狂传播拉贾拉特南被捕的消息。竞争对手们都能够想象得到，帆船集团一定会不计成本地卖出其持仓的股票，就像1998年陷入破产境地的长期资本管理公司所做的那样。竞争对手们将会打压帆船集团重仓持有的股票，因为帆船会不顾一切地甩卖，陷入死亡旋涡的境地，他们正好可以做空赚钱。2008年的金融危机没有让帆船倒下，但掌门人的被捕必定会让帆船遭受致命一击。

当帆船投资基金公司的经理争相降低自己账面上的亏损时，他们真正品尝到了华尔街黑色幽默带来的苦果。就像一个人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总想着玩乐，最后还得自己吞下苦果。在彭博社发布拉贾拉特南等人被捕的新闻后不久，交易员开始通过邮件传送一首歌曲，这首歌是1934年秀兰·邓波儿的名为《在那美好的棒棒糖号船上》（OntheGoodShipLollipop）的合唱歌曲。

这艘帆船真不错

当华尔街已经开市

当交易员们开始交易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所收获

赚钱，赚钱

赚钱，赚钱

这首朗朗上口的歌神奇地与钱挂上钩了。在拉贾拉特南案中，连英特尔这样的公司都有涉及，“我们的第一笔交易就是买入10万份的英特尔权证”，这是政府部门对拉贾拉特南的重要指控。

“共谋者1号”指控书

在拉贾拉特南等人被捕的消息传遍市场后不久，纽约南区的美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的两份控诉书启封了，其中一份是指控拉贾拉特南、库马尔和戈尔斯；另一份是指控基耶西、莫法特和库兰德，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相关民事案件资料也归档了。尽管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和美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的调查是各自进行的，但他们的指控书基本上是同时对外宣布的，只不过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涉及的是民事指控，而美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涉及的是刑事指控。拉贾拉特南被指控在一系列公司股票交易上犯有内幕交易罪，这些公司包括阿卡迈、AMD、科维公司、谷歌和其他公司，其中科维公司是英特尔公司控股的公司。两名为拉贾拉特南提供内幕消息的线人已经证实，一个是英特尔财务部的高管戈尔斯，另外一个是麦肯锡公司的咨询师库马尔。

同时这份被称为“CC-1”或者“共谋者1号”的指控书，还包括一名合作证人（CooperatingWitness，简称CW），这名证人既向拉贾拉特南提供内幕消息，也从拉贾拉特南那里获得过内幕消息。指控书中没有明确说明“CC-1”里面所指的合作证人就是达妮埃尔·基耶西，她自己还有一份单独的指控书。

对拉贾拉特南采取的法律行动也给帆船集团的员工带来了很多困惑，他们也想知道答案是什么。很明显，政府立案的依据来源于合作证人的电话录音，在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案件资料里，这个合作证人被称为线人A。尽管指控书里提到了一些线人A的具体细节，比如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档案里就指明了这个人于20世纪90年代后期在帆船集团工作，但是谁也不敢确认这个线人到底是谁。但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偏执狂，这一点确凿无疑。

当帆船集团的交易员和分析师看到关于拉贾拉特南的犯罪指控时，他们被拉贾拉特南和他宣称的共谋人之间那些未剪辑的通话记录所震惊。联邦检察官说，在拉贾拉特南的立案材料里，政府拦截了很多拉贾拉特南通过手机与固定电话同“CC-1”中的共谋人之间的通话记录。同时，档案材料里也有很多合作证人提供给政府的电话录音资料。帆船集团交易员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了，每个人都变得焦躁不安，他们怀疑他们的朋友都在监视自己，将电话录音，然后交给政府。

“我们想说，‘隔壁办公室的那个哥们儿会不会就是一个线人’？”那天在办公室的一位帆船集团的交易员这样回忆说。谨慎一点，总不是坏事。在拉贾拉特南被捕的那个周末，FBI的特工开始拜访拉贾拉特南的手下，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们跟政府合作。2009年11月，特工们拜访了帆船集团的一名投资经理迈克尔·卡尔迪洛（MichaelCardillo），会谈的地点就在卡尔迪洛所在的大厦的门厅。

当卡尔迪洛听到拉贾拉特南被捕的消息时，他落泪了，不久后，他为了保护自己免遭麻烦，便答应跟政府部门合作。2010年1月，在帆船集团的分析师迈克尔·费雪曼（MichaelFisherman）举行婚礼的前10天，卡尔迪洛给费雪曼打电话，卡尔迪洛偷偷地对这个电话进行录音，他想引诱费雪曼承认进行过内幕交易，但并没有成功。而10天后，卡尔迪洛还准备参加费雪曼的婚礼。还有一次，FBI的特工们教卡尔迪洛如何骗他的朋友费雪曼，不过费雪曼并没有受到指控。

然而，逮捕拉贾拉特南的时候，帆船集团的纽约办公室里其实并没有线人。帆船集团真正的线人，也就是控诉书里所说的神秘合作证人，其实是在千里之外。这个人就是鲁米·可汗，她现在住的地方跟之前在加利福尼亚州阿瑟顿的豪宅没法相比，显得又小又破。在可汗与FBI合作的两年时间里，她并没有告诉她丈夫，她是联邦调查局的合作证人。在拉贾拉特南被捕后的某一天，可汗的丈夫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拉贾拉特南案的相关报道，里面提到有一个合作证人帮助政府部门破了案。可汗的丈夫看了看妻子，然后说：“这个人就是你吧！”

掩盖证据

星期五的上午，帆船集团陷入一片慌乱，当公司的高管忙着应对投资者的电话并卖出股票时，他们注意到有一名员工非常专注于一件事情。这个人就是拉贾拉特南的弟弟伦甘，整个上午，他都在进出拉贾拉特南的办公室，搜集各种文件资料。

快到中午时，亚当·史密斯看见伦甘“快速”地进入他哥哥的办公室，收集了一捆笔记资料。在尼达姆公司工作的时候，拉杰·拉贾拉特南就特别喜欢记笔记，他会将自己与很多公司的交谈内容详细地记录下来，这些公司包括AMD和爱特梅尔。这么多年来，史密斯经常见拉贾拉特南带着这个写了一些股票信息的本子。拉贾拉特南所记录的这些笔记本与当天上午伦甘从他哥哥办公室里搬出去的笔记本非常相似。当天下午，有一名帆船集团的员工注意到，伦甘带走了一个大大的文件袋。拉贾拉特南的律师后来解释说，伦甘带走的这些文件资料只是“拉贾拉特南慈善捐赠的文件和一些不动产证明”，目的是“协助律师”在拉贾拉特南第一次开庭和保释的时候出示这些证据。然而，人们并不能确定伦甘拿走的材料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