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认为,按照其“四端”与“四德”理念,符合“仁”的政治,才是能够一统天下而王的政治。在孟子所处的战国时代,如何结束漫长的诸侯割据,武力征伐,社会动荡,是当时思想家们关注的焦点。以韩非子为代表的法家,主张以现实的利益为主导,提倡以法治国,实行严法酷刑,用强大武力实现天下统一。孟子对这种流行的观点和做法,斥之为“霸道”:“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孟子•公孙丑上》)他认为“王道”的政治应该是“仁政”,以理想的仁道为主导,提倡以德治国。孟子说:
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孟子•离娄上》)
孟子认为以仁政得天下,以不仁失天下,是古往今来国家废兴存亡的定律。从天子到诸侯公卿贵族,再到普通的士庶百姓,行不仁必定带来灾祸。王道的“仁政”,之所以能“治天下可运之掌上”,相反“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孟子•离娄上》),关键在于民心聚散。孟子的“仁政”,正是从“仁”的道德理念出发,讨论如何解决政治问题。
孟子的“仁政”学说,确认了由“仁”到“仁政”的必然性和必要性。由于每个人内心都有恻隐之心,也即“不忍人之心”,当君主不忍见他人之困苦时,必然就有“仁政”的施行。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孟子•公孙丑上》)
“不忍人之心”就是同情心,也是“仁”的善端。用“仁”的道德理念治理国家,就能使得社会安宁。“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孟子•离娄上》)尧舜的王政就是仁政,从而天下得以大治。相反,不行“仁政”,行暴政,违背“仁道”,就会失去天下。所以孟子说:“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孟子•离娄上》)yipindushu.com
孟子的“仁政”学说,指明了“仁政”的精神条件,也是首要条件,即执政者必须存有“不忍人之心”,然后以此心推己及人。恰如孟子所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上》)这种推己及人的思想正是孟子沿袭了孔子“为仁之方”的“忠恕”理念,不同的是孔子重在于个人修养方面,而孟子推广到了政治和社会领域。
孟子的“仁政”学说,标明了民贵君轻的人民主权原则。在孟子看来,只有得到民众的普遍认同,才能成为天子;得到天子的认可才能为诸侯;获得诸侯的赏识才尊为士大夫。诸侯危害社会民众,那么诸侯就该更换了。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孟子•尽心下》)
不论天子如何更换,朝代如何更迭,民众永远是国家社稷的基础,无法被取代或“变置”,有民才有国,有国才有君,所以“民为贵”,排在前面,“君为轻”排在后面。孟子还提出诛杀违背仁义的君主不叫弑君,譬如成汤伐桀,武王伐纣,不是犯上作乱的“弑君”,而是维护天下正义的“征诛”。“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弒君也。”(《孟子•梁惠王下》)。上天只是选了一个人做“天子”的职位,如果天子是有道之君,民众就拥护他;如果天子是无道之君,民众就推翻他。为此,孟子大力倡扬禅让制度,认为天子的职位通过这种道德的、和平的方式,让给天下最贤能的人,这是公天下。而天子的职位传给自己的儿子或兄弟,则是私天下。“民贵君轻”,仁爱民众,重视民众在国家中的地位和作用,这是孟子对中国上古社会就一直流传的民本思想的发挥。
孟子的“仁政”学说,阐明了“仁政”的具体内容。
首先是为民置产。孟子认为“仁政”必须要有经济物质条件,给百姓“五亩之宅”,“百亩之田”,充分解决民生问题。他说:
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孟子•梁惠王上》)
老百姓有了“恒产”,便有“恒心”,就不会“放辟邪侈”,才有良好的社会秩序。置恒产需要遵照均衡的原则,孟子说:“子之君将行仁政,选择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不正,井地不钧,谷禄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孟子•滕文公上》)但孟子提倡的置恒产还要求落实旧传统的井田制。“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孟子•滕文公上》)这在当时已经是落伍了。孟子看到了物质经济对民心稳定和社会发展的基础性作用,这是非常了不起的。
其次是薄赋省刑。征发徭役不能误农时,年成不好要减轻赋敛,抽税要控制在一定限额内。“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孟子•梁惠王上》)减轻赋税和兵役劳役,取于民有制,使民有时,救济贫困,照顾鳏寡孤独等,孟子称这叫养民,实际上就是让民众休养生息。
再次是兴办学校,用道德教化社会。孟子主张发展文化,加强道德教育,驱民向善,达到统治者明了人伦、下民亲亲相爱的目的。“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孟子•滕文公上》)从而“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孟子•滕文公上》),社会风气必定很好。若不如此,“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孟子•梁惠王上》)。
最后就是尊贤重能。实行“仁政”必须要有政治条件,应当用贤能之人。学习远古天下为公、民主选举的政治理念,使“贤者在其位”,“能者在其职”,以专家的身份实际掌握政权,治理国家。只有任贤使能,实行“仁政”,才能团结人民抵御外侮,统一天下。
仁之养:尽心知性
孟子认为人的本性是善的,只要穷尽自己的本心,就能发现自己善良的本性,然后不断地积累和扩充自己的善性,从而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像尧舜那样的圣贤之人。孟子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孟子•尽心上》)孟子提出的这套道德修养的方法叫做“尽心知性”。
孟子首先肯定了“仁”是出于人天生固有的本心,每个人都可以求仁得仁:
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孟子•尽心上》)
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孟子•告子上》)
“才”是指材料、材质的意思。就是说不善的人,实际上不是他没有可以为善的材质,也不是没有心性四端,只不过是没有得到扩充,或压抑丧失。孟子基于这种先验道德观念,又提出了良知说。良知就是人先天的善良认知,良能是人先天的善良本能。
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孟子•尽心上》)
仁义就是这样的一种良知良能。人“不虑而知,不学而能”的“良知良能”(《孟子•尽心上》),同作为仁之端的恻隐之心,以及性善论,都是一致的,都强调了人向善的可能性。
尽管人本性善,有“良知良能”,但人还必须努力穷尽本心,认识本性,才算是从人性的潜意识之中提升出自觉的德性。“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孟子•尽心上》)只要穷尽其心去寻找,去挖掘,就能发现自己身上的天赋“良知良能”。他以丧葬为例:
盖上世尝有不葬其亲者。其亲死,则举而委之于壑。他日过之,狐狸食之,蝇蚋姑嘬之。其颡有泚,睨而不视。夫泚也,非为人泚,中心达于面目。盖归反虆梩而掩之。掩之诚是也,则孝子仁人之掩其亲,亦必有道矣。(《孟子•滕文公上》)
人类最早并不埋葬亲人,而是抛于荒野,但见到野兽、蚊虫吞噬尸体,产生不忍之心,开始有“孝子仁人”掩埋亲人。孟子维护厚葬,认为是“尽于人心”。他说:“古者棺椁无度,中古棺七寸,椁称之。自天子达于庶人。非直为观美也,然后尽于人心。”(《孟子•公孙丑下》)“能思之心”是人的“大体”,是人区别于禽兽的人性所在。“反身而诚”,直视自我的内心,就能知晓人之为人的人性,而人性是上天所赋予我的,所以我也就知晓了上天。因此,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孟子•尽心上》)所谓“知性”,就是人之所以为人,人所特有的人性。失去这种特有人性就与禽兽相同。一个人只有做到了“尽心知性”,发现了“良知良能”,使得“四心”“四德”充分发挥出来,精神境界和道德水平不断提高,才能成为像尧舜那样的圣贤。
其次,人必须“反身而诚”,穷尽本心,才能认识到自我本性,发掘到“本心”“四端”。孟子说:“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孟子•离娄上》)“思诚”意味着不断地“反身而诚”(《孟子•尽心上》),意味着不断追求人之为人的心性认知。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这四种道德情感和心理,孟子称为人的四种原始本心,即“道德本心”、“四端”。“四端”是人类社会历经长期交往,在人性中积淀下来的社会道德潜意识,相对于个体的人来说,是出生之前就先天蕴涵在人性之中的,“我所固有之”。孟子强调“四端”还仅仅是一种不自觉的、无意识的道德情感萌芽。人们必须扩充心中的“四端”,才能分别产生仁、义、礼、智四种最基本的道德。“四端”属于人性的“本心”,是内隐的;“四德”是自觉的、有意识的道德观念,是外显的。人如何从“四端”“本心”扩充、发展出“四德”理念?孟子认为这是一个心性修养的问题。君子或圣人就是成功实现了心性修养的提升,而成为君子或圣人。如果不能发现“本心”“四端”这种萌芽,或者丢掉、抛弃,或者没能扩充,就成为小人或恶人。
再次,在尽心知性,发现了良知之后,就要扩充良知,不断将“本心”提升到“四端”,进而跃升至圣人境界。他立足于“自我修养的发展模式”,认为美德的获得是对先天的“仁之端”的自我思考的结果,强调自求自得的修养方法。求仁在于强恕,勉力实践恕。“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孟子•尽心上》)他又说:“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孟子•离娄下》)所谓修仁行义,事在于我,我求则得,我失则失。人皆有善端,将善端扩而充之,由衷地施行仁义之极,就丝毫不勉强,自然合于仁义,到达“人伦之至”,进入圣人的道德境界,因而人人皆可以为尧舜圣人。“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孟子•离娄下》)这是一个“有为”的过程。“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孟子•滕文公上》)可见,关键在于“有为”还是“不为”,只要“尽心”,就能“知性”,就能达于圣贤。
总之,“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孟子•尽心上》)可以理解为:天赋予人良知良能,人通过自省内在的“道德本心”,就能认识人的善良本性;人自觉地保存和扩充道德本心,遵循天赋予的善心善性,是天意天命所在;人只有不断修身养性,使自己符合仁、义、礼、智的准则,才能获得内心安乐,掌握人生命运,找到生活意义。在此,孟子论述仁,先说到心性,再说到天,从天到仁有心性做中介,而董子论述仁,则直接以天来阐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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