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陆机儒家文质观及对辞采的偏重
陆机秉持儒家文质得中的文艺观念,又结合王弼以来玄学家的主张,强调义理以一统多、以简驭繁的重要作用,在此基础上才肯定文辞繁缛华丽的审美价值,主观上并没有片面追求空洞的形式美。《文赋》说:“游文章之林府,嘉丽藻之彬彬。”李善注:“《论语》曰: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孔安国注曰:彬彬,文质见半之貌。”徐复观《陆机文赋疏释》说:“‘丽藻’犹《自序》中之所谓‘盛藻’,指成功之作品。彬彬,指文章之内容与形式,取得均衡而言。”
陆机反对在违背义理、缺乏情感的前提下追求文辞的新异,《文赋》说:“或遗理以存异,徒寻虚以逐微。言寡情而鲜爱,辞浮漂而不归。……徒悦目而偶俗,固高声而曲下。”
二、陆机政教文艺观与激越、哀婉杂糅的文学主题
陆机崇奉“济文武于将坠,宣风声于不泯”的政教文艺观,在作品中注意贯穿功业、德教、讽喻劝化等儒家意识,像其《演连珠》有五十首,《汉高祖功臣颂》涉及三十一位,都以相近形式评述其懿范往行,在宣扬教化伦理方面,颇具组群效应;他宣扬《周易》“天道亏盈而益谦”、《毛诗序》“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的顺变观,既而它们又与其建功立业的价值取向构成一对难以调和的矛盾,因此关于“天道”与“人道”的感悟、进取与感伤的冲突频频见诸篇中,这又是他情感表现方面繁复凸现失落哀伤的重要原因。
陆机具有非常明确的政教伦常观,《世说新语·赏誉》载:“有问秀才:“吴旧姓如何?”答曰:“……陆士衡、士龙,鸿鹄之裴回,悬鼓之待槌。凡此诸君:以洪笔为耒,以纸札为良田。以玄默为稼穑,以义理为丰年。以谈论为英华,以忠恕为珍宝。著文章为锦绣,蕴五经为缯帛。坐谦虚为席荐,张义让为帷幕。行仁义为室宇,修道德为广宅。”yipindushu.com
集中表现陆机的讽喻劝化意识的还有《演连珠》五十首。陆机在大力创作《演连珠》的过程中,更是在相似的谋篇布局中蕴寓了不同的讽劝之旨。如强调举贤,“忠臣率志,不谋其报;贞士发愤,期在明贤”;强调重名,“遁世之士,非受匏瓜之性;幽居之女,非无怀春之情。是以名胜欲,故偶影之操矜;穷愈达,故凌霄之节厉”;强调时机,“贞女要名于没世,烈士赴节于当年”、“德教俟物而济,荣名缘时而显”;强调风化,“淫风大行,贞女蒙冶容之悔;淳化殷流,盗跖挟曾史之情”;强调恕道,“虚己应物,必究千变之容;挟情适事,不观万殊之妙”,又“在乎我者,不诛之于己;存乎物者,不求备于人”;强调广德,“至道之行,万类取足于世;大化既洽,百姓无匮于心”,“万邦凯乐,非悦钟鼓之娱;天下归仁,非感玉帛之惠”,又“威以齐物为肃,德以普济为弘”;强调达道守信,“是以言苟适事,精粗可施;士苟适道,修短可命”,又“足于性者,天损不能入;贞于期者,时累不能淫”。
与上述汲汲于功名的心态相对应的,是他在西晋险恶的政治环境中形成的天道顺变观。当他无法调和顺变与进取的矛盾时,其诗文作品便呈现出沉郁哀婉的情调。陆机《豪士赋序》中提出“盖世之业,名莫大焉”、“登帝大位,功莫厚焉;守节没齿,忠莫至焉”,显然对功名表现出无限的渴求。但是他又以儒家的谦退、道家的逊避来调节这种急功近利、持盈难久的心理。他说“立德之基有常,而建功之路不一”,认为“借使伊人颇览天道,知尽不可益,盈难久持,超然自引,高揖而退,则巍巍之盛,仰邈前贤,洋洋之风,俯冠来籍,而大欲不乏于身,至乐无愆乎旧,节弥效而德弥广,身逾逸而名逾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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