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再现与超越
儿童文学涉及的最重要命题自然是“儿童”与“童年”的文学表达。童年作为人类个体生命中一段特殊的人生阶段,本身具有与成人完全不同的特殊性,尤其体现在生理发育程度及心智与精神活动的差异等方面。在哲学意义上,童年是生理的,更是心理的;是个体的,更是普遍的(人类的童年,宇宙的童年等)。童年是流逝的,也是可以追溯和重现的。而在一般意义上,要认识童年,就要认识儿童的特殊生命状态和特殊精神世界。法国学者菲利浦·阿利埃斯(PhilippeAriès,1914—1984)在《童年的世纪:旧体制下的儿童和家庭生活》(1962)一书中通过社会史的视阈探究了欧洲的儿童史和家庭史,为人们提供了从历史角度认识童年的理性范式。而从文学发展史的视野审视,现代儿童文学的发生、发展与自觉的儿童观密切相关,尤其涉及成人社会对童年的有意识和无意识的固有观念的交锋、碰撞和演变。从清教主义的儿童观到洛克和卢梭的儿童教育观,英国儿童文学的发生和发展见证了观念带来的深刻变化。以今天的眼光来看,童年最突出的个体特征就是生理(生存)的弱势和对父母(成人)的依赖状态与其精神世界的活跃状态之间所形成的强烈碰撞及其由此产生的特殊张力。童年作为一个特殊时期具有两面性。一方面,童年包容了太多的东西,出于好奇而渴望探索和历险的时期;一个小小的帆船玩具就是一只可以远行漂流的独木舟或者一艘能够遨游苍穹的太空飞船。家中的后院或者户外的一块空地就是一个金银岛,一个永无岛,一个珊瑚岛;童年又是一个受到限制或者禁锢的时期,一个渴望长大而逃离的时期。处于童年期的孩子或多或少知道自己离不开父母的抚养,但他们同时又渴望挣脱父母的束缚,往往由此滋生出逃离现实的幻想。而且在现实世界,即使那些能够得到父母精心照料、呵护的儿童也会在生活中感受到许多限制。比如与小伙伴的交往,正玩得兴头上,却听见远处传来母亲或保姆的呼喊声,要他回家吃饭,或回家睡觉,可想而知此刻的孩子是多么不情愿啊;用诗人罗伯特·史蒂文生的诗句来说,
“冬天,我在黑夜起床,/借着黄黄的蜡烛光穿衣裳。/夏天,事情完全变了样,/还在白天,我就得上床。/不管怎么样,我只好上床/看鸟儿还在树枝上跳荡,/听大人们的脚步声,一阵阵/响在大街上,经过我身旁。/你想,这事儿难不难哪——/天空蓝蓝,天光亮亮,/我多想再玩一会儿啊,/可是,却偏偏要我上床!”235
希冀逃离当前现实的渴望是个体童年的固有特征之一。这种渴望可以转化为精神世界的幻想活动。儿童文学在特定意义上就是这种幻想活动的文学载体,以至于现当代儿童幻想文学在英国儿童文学创作领域成为最具影响力的文体类型。从文学史角度看,英国幻想文学的传统自然而然成为英国儿童幻想文学的推动力,使其成为英国儿童文学中成就最大、影响最广泛的文学类型。在幻想文学创造的世界里,儿童能够超越自身的限制,从而进入广阔的生活空间,去体验和享受成人世界的精彩活动和丰富多彩的人生况味。由于契合了儿童的这一心理特点,幻想文学作品是最能体现儿童文学功能的文类,这也是英国儿童幻想文学在全球都具有影响力的原因之一。英国早期传统童话及民间童话故事是英国儿童文学的另一个重要源头,尤其对英国儿童幻想文学的发生具有深远的影响。在民间口耳相传的民间童话故事如《杰克与豆茎》《巨人杀手杰克》《拇指汤姆》《迪克·威廷顿》《快活英格兰的圣·乔治》《查尔德·罗兰》《三只小猪》《玫瑰树》和《猫皮》等对于英国童话小说的叙事风格产生了影响。这些长期以来在民间流传的民间童话具有童心化的荒诞基因,如“上个星期六早上的傍晚6点钟,我坐在自己的小船里在群山之巅划行着”,这种荒诞性绝妙地体现在刘易斯·卡罗尔的两部“爱丽丝”童话小说的各种悖论式的语言游戏中。此外,从盎格鲁-撒克逊英雄史诗《贝奥武甫》和盎格鲁-撒克逊梦幻叙事,英国和法国的传奇故事,文艺复兴时期的田园牧歌和乌托邦文学,到乔叟的《百鸟会议》(TheParliamentofFowles,1377—1382)和《荣誉之宫》(TheHouseofFame,1380)、斯宾塞的《仙后》(1589)以及马洛、班扬等人的相关作品到托马斯·莫尔和玛格丽特·卡文迪什等人的现代乌托邦小说,到莎士比亚的《暴风雨》《仲夏夜之梦》等,到17世纪的玄学派诗人作品中呈现的幻景,到18世纪初的蒲伯和斯威夫特的相关作品,到贯穿整个18世纪的充满异国色彩的东方故事,到英国的哥特式小说,英国的幻想文学传统对于现当代英国儿童文学创作的影响也是非常深远的。
儿童文学与作为人类整体和人类个体的童年的特性密切相关。对于个体生命成长初期的这段特殊的,而且一旦经过再也无法重返的童年阶段的认识,关系到我们对整个儿童文学特性的理解。儿童文学有别于成人文学,但绝不能把儿童文学误解为纯低幼性质的读物。儿童文学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童心和童趣的文学化体现与表达,但它同时又具有依托童年、超越童年的特殊双重性。人们可以借用马克思所言的“正常的儿童”“粗野的儿童”和“早熟的儿童”这三种童年来描述古代不同民族在创造各自文明时所处的不同状态,或者所呈现的不同思维方式。马克思曾形象地指出,古希腊人是“正常的儿童”。他对于古希腊人在正常的童年期创造的艺术和史诗中所包含的神话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它们具有超越历史时空的“永久魅力”,至今“仍然能够给我们以艺术的享受”。换而言之,希腊神话是特定民族处于正常童年时期的产物——它产生于历史上人类童年时代发展的最完美的地方。古希腊民族的童年是正常的、健全而丰满的,因而充满了天真烂漫的好奇心和由此引发的对世界、对人生的感性认知。从同构对应的角度看,人类幼童的思维就处于稚拙而神秘的正常童年的“原始性思维”状态。它的运作完全不受常识的支配和干扰,从而使天赋的智能处于无拘无束的自由飞翔中,产生独特的指向,获取独特的发现。这是正常童年的特征。但另一方面,我们必须看到,从人类认知发展的角度看,作为个体的人类的童年又具有幼稚无知的特点,儿童必须学习成人群体传授的知识体系,获取更多的认知能力,才能逐渐成长起来,进入社会。有句话叫“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类牛犊固然勇气可嘉,但它之所以不怕虎,并不是它认为自己比老虎强大,而是因为它对于老虎可能给自己带来的致命后果无所认知。于是就出现了一个两难问题,这也是哲学家G.B.马修斯(G.B.Matthews)表述的悖论现象:幼童必须学习常识(知识与经验)。但常识作为前人成熟化的认识结果,对它的汲取可能遮蔽和消解幼童的思维智慧。常识可合理地解释一切现象,但不幸的是,许多知识和判断就容易陷入常识的规范。236在现实生活中,成人社会为少年儿童传授知识的同时可能消蔽他们的智慧,因为知识化不等于智慧化。童年的超凡想象力与童年的混沌无知这一相互矛盾的张力碰撞让我们进一步拷问儿童文学的特质。同样,马克思在论及希腊神话的艺术魅力时还说过这样的话:“一个成人不可能再变成儿童,否则就变得稚气了。但儿童的天真难道不使成人感到愉快吗?难道他不应当在一个更高的层次上把童趣的真实再现出来吗?在每一个时代,人的固有性格不正是纯真地复活在儿童的天性里吗?那么在历史上人类童年时期发展得最完美的地方为什么不应该作为人类永不复返的阶段而显示出永恒的魅力呢?”237这段话可以为我们认识儿童文学的特质提供启示和思路。首先,充满天真烂漫想象力的童年一旦逝去就再也无法重返了,但儿童文学可以在一个更高的层次上再现童趣的真实。儿童心理学告诉我们,儿童的内心体验缺乏逻辑秩序和理性秩序,无法像成人一样去理解和认识现实世界所发生的一切,儿童文学作品可以在马克思所言更高的层面为儿童提供现实世界和幻想世界所能提供的最好养料,帮助儿童跨越现实世界与理想的生活状态之间的差距,同时满足他们追求生活理想的种种愿望。肯尼斯·格雷厄姆的《柳林风声》(1908)是另一部对20世纪英国幻想文学产生深刻影响的经典之作。作为一部动物体童话小说,《柳林风声》不仅受到少年儿童的喜爱,而且深得成人读者的赏识。对于成人读者而言,小说呈现的是田园牧歌式的阿卡迪亚,是随风飘逝的古老英格兰,也是引发无尽怀旧和乡愁的一去不复返的童年岁月。几个动物角色既是儿童,保持童年的纯真和纯情;又是成人,超越了儿童的限制,能够进入广阔的生活空间,去体验和享受成人世界的精彩活动和丰富多彩的人生况味。这正是评论家约翰·格里菲斯和查尔斯·弗雷对于这部作品的主人公的论述:
“他们既不是真正的儿童,也不是真正的成人;既没有全然沉迷于家庭生活,也没有全然热衷于历险活动;既非致力于追求沉稳和安宁,也非致力于追求成长和变化;肯尼斯试图给予他们这两种世界的最好的东西,正如许多儿童文学作家所做的一样,为他们创造了这样的生活:既获得了成人的快乐享受和惊险刺激,又避免了相应的成人的工作和养育孩子的艰辛;他们的生活像孩童般贴近自然,而不会直接感受真实世界的动物的野性或痛苦。作为儿童文学作品,该书魅力的一个奥秘就在于幻想的微妙和包容。”238yipindushu.com
事实上,《柳林风声》的微妙和包容来自于童话文学以实写虚,以实写幻,亦真亦幻,幻极而真的审美特性,这就是在一个更高的层面上把童趣的真实再现出来的儿童文学之艺术性的体现。正如新马克思主义批评家杰克·齐普斯所说:“儿童文学也应当遵循我们为当代最优秀的成人作家所设定的相同的高水平的审美标准和道德标准”。239这并非虚言,以卡罗尔的“爱丽丝”小说和肯尼斯的《柳林风声》为代表的现当代英国童话小说就以卓越的审美品格和艺术成就而成为传世经典。作为英国儿童文学创作领域的重要文类,英国童话小说是传统童话的艺术升华,具有儿童本位与超越儿童本位的双重性特征。儿童本位意识自然要求童话小说具有童趣性和乐观主义精神,不能随心所欲;但童话小说又具有超越一般儿童文学作品的张力和灵性。J·R·R·托尔金在其幻想文学专论《论童话故事》中特别强调不能将童话故事等同于低幼故事,他指出,“童话故事”绝不能局限于为儿童写作,它更是一种与成人文学样式密不可分的类型。童话作为一种类型值得为成人创作,供成人阅读。他告诫说:“把童话故事降低到‘幼儿艺术’的层次,把它们与成人艺术割裂开来的做法,最终只能使童话受到毁灭。”240作为儿童文学的最重要文类,童话文学的特性最能代表儿童文学的基本特质。
广义的儿童文学:儿童接受文学的方式
我们还应当从一种更广泛的意义看待儿童文学。事实上,凡是儿童喜欢并且能够欣然接受的一切优秀文学作品都可以看作广义的儿童文学。从范畴看,有专为儿童或青少年读者创作的图书,也有从成人文学作品改编的图书。从传统接受方式看,儿童主要是通过阅读与聆听这两种方式接受文学作品或其他读物的。换而言之,长期以来文学就是通过这两种方式对儿童产生意义的。儿童可以去阅读包括图画书(插图书)在内的所有适宜他们的文字读物,更可以聆听成人为他们讲述或朗读的所有文学作品,包括故事和诗歌等。而在20世纪以来,随着现代影视技术的发展,人类进入了“世界图像的时代”。以电影为代表的影像叙事通过集声音、色彩、图像于一体的视觉模态造就了影响巨大的文化传播样式。各种儿童文学经典经过影像改编而成为当代儿童与青少年接受文学的重要方式。与印刷文字呈现的图书样式相比,青少年电影以更直接的视觉冲击力、情绪感染力和美感效应吸引着众多青少年观众,影响他们的人格发展。通过影视方式引导青少年进入文学经典的世界,培养审美的敏感性和欣赏经典的兴趣也是当今儿童文学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具有非常切实的实践意义。20世纪以来作为英国儿童文学的经典之作,两部“爱丽丝”小说就经历了百年影像改编的过程(1903—2013)。随着现代影视技术的发展,对“爱丽丝”小说的影像改编也走过了从默片、有声、黑白、彩色到数码3D大片等阶段的百年历程。仅以“爱丽丝”(少数以“奇境”)为片名的影像改编就包括:①AliceinWonderland(1903,默片,导演C.Hepworth);②Alice’sAdventuresinWonderland(1910,喜剧默片);③AliceinWonderland(1915,默片);④AliceinWonderland(1931,第一部有声影片);⑤AliceinWonderland(1933,影片);⑥AliceinWonderland(1937,电视片);⑦Alice(1946,英国BBC电视片);⑧AliceinWonderland(1949,影片);⑨AliceinWonderland(1951,迪士尼动画片;在这之前迪士尼已推出了近六十部黑白无声的动画短片);⑩AliceinWonderland(1951,英、法、美合拍真人实景与木偶混合版影片);[11]AliceinWonderlandinParis(1966,动画片);[12]AliceinWonderland(1966,动画片,Hanna-Barbera出品);[13]AliceinWonderland(1966,电视影片);[14]Alice’sAd-venturesinWonderland(1972,歌舞片);[15]AliceinWonderland(1976,成人歌舞喜剧片);[16]Alice(1981,影片);[17]AliceinWonderland(1981,动画片,乌克兰);[18]AlicevZazerkal(1981,动画片);[19]AliceatthePalace(1981,影片);[20]AliceinWonderland(1983,影片);[21]FushiginoKuninoAlice(1983,动画片);[22]AliceinWonderland(1985,CBS电视影集);[23]AliceinWonderland(1985,电视片,导演ShigeoKoshi);[24]AliceinWonderland(1986,BBC电视影集);[25]AliceThroughtheLookingGlass(1987,电视片);[26]Alice(1988,影片);[27]AliceinWonderland(1988,动画片,澳大利亚);[28]AdventuresinWonderland(1991—1995,迪士尼电视系列片);[29]Sugar&Spice:AliceinWonderland(1991,动画片);[30]AliceinWonderland(1995,动画片);[31]AliceThroughtheLookingGlass(1998,电视片);[32]AliceUnderground(1999,影片);[33]AliceinWonder-land(1999,NBC,导演NickWilling);[34]AliceinWonderland(2003,HallmarkEntertainment);[35]AbbyinWonderland(2008,芝麻街DVD影片);[36]Alice(2009,电视片,英国科幻有线频道播出);[37]AliceinWonderland(2010,3-D彩色影片,导演TimBurton);[38]AliceinMurderland(2010,影片,导演D.Devine);[39]OnceUponaTimeinWonderland(2013,电视系列片,美国ABCStudios)。由此而论,无论是通过传统阅读、聆听还是影视数码等新传媒方式进入儿童世界,为儿童喜闻乐见的文学产品都可以归入广义的儿童文学范畴。当然,限于篇幅,本书专论的对象仍是以印刷方式呈现的儿童文学创作现象。
从格林童话到“爱丽丝”小说:文学表达的童趣化
如果说在人类社会儿童文学古已有之(只要有儿童,就有广义的模糊的儿童文学),那么从希腊罗马神话到民间故事和民间童话,再到现当代作家创作的童话小说,我们可以发现儿童文学的基本特质,那就是文学表达的童趣化。以童话小说为例,它的发展轨迹是从神话叙事的幻想奇迹的世俗化转变为文学童话叙事的幻想奇迹的童趣化。既要有童心,又要超越有限的童年认知,将现实世界和幻想世界的最好的东西奉献给儿童读者。一方面,童话小说是儿童与青少年读者本位的,要体现童话故事对儿童及青少年成长的意义和价值。另一方面,童话小说与传统童话之间具有深层的血脉关系,是历久弥新的童话本体精神与日趋精湛的现代小说艺术相结合的产物,是传统童话的艺术和美学升华。童话小说能够满足包括成人在内的不同年龄层次读者的认知需求和审美需求。两部“爱丽丝”小说就体现了这种双重性。刘易斯·卡罗尔为他热爱的小女孩讲述的“爱丽丝”故事无疑是儿童本位的,但它们同时又成为能够满足成人审美需求和心智需求的文学杰作。
如前所述,儿童文学要在更高的层面上表达人类的童心、童趣及其多姿多彩的人间故事。换而言之,儿童文学的本质特征之一是文学表达的童趣化。如果说神话叙事讲述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界神祇们充满神奇色彩的事迹,体现了神圣性和神秘性;那么童话故事的男女主人公通常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类,而且出现了许多作为主人公的男孩和女孩。从总体看,在民间故事向童话故事及文学童话演进的进程中出现的重要变化是幻想奇迹的童趣化。事实上,传统童话里那些神奇性因素已经被赋予了童趣化的特性。无论是闹鬼的城堡,中了魔法的宫殿和森林,充满危险的洞穴,地下的王国,等等,都不过是童话奇境的标示性地点而已。当然,那些奇异的宝物比如七里靴、隐身帽或隐身斗篷;能使人或物变形的魔杖;能产金子的动物;能随时随地变出美味佳肴的桌子;能奏出强烈的迷人效果的美妙音乐,因而具有强大力量的乐器;能制服任何人、任何动物的宝剑或棍子;具有起死回生神效的绿叶;能当即实现拥有者愿望的如意魔戒,等等,人们可以从欧洲民间文学童话的集大成者《格林童话》中发现绝大部分这些共同的神奇性因素。传统童话表达了一个重要的观念:向善的小人物拥有巨大的潜能,能够创造出平常情形下难以想象的惊人奇迹,从而改变命运,获得幸福。童话的主人公之所以能够战胜强大的对手,本质上靠的是善良本性。他(她)们纯真善良,或任劳任怨,不受世俗偏见、权势,或者所谓理性主义的摆布而失去自我本性。他(她)们尊重和善待大自然中的一切生命和事物,尤其是善待老者、弱者和各种弱小的动物;作为童话式的回报,他(她)们所做的不起眼的小事情能够成就宏大事业,他(她)们发自内心的善良之举必然获得特别珍贵的褒奖,并就此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重要的是,童话“小人物”拥有可以打败压迫者和强者的强大力量。当然,这通常需要通过两种方式来实现:①需要得到“魔法”的帮助。②致力于用计谋战胜强敌。幻想奇迹的童趣化具有这样的特点:为儿童读者喜闻乐见,故事基本发生在人间,主人公通常是小人物,具有童趣意味的故事性(魔法、宝物、使用计谋战胜强敌),体现的是儿童的发现及爱的意识的觉醒(自觉的童话创作意识),以及乐观主义精神和具有荒诞性的游戏精神等因素。
从19世纪40年代开始,英国工业革命时期出现的以达尔文进化论为代表的新思潮不仅撼动了基督教有关上帝与世间众生关系的不二说法,而且动摇了英国清教主义自17世纪后期以来对幻想文学和童话文学的禁忌与压制。英国儿童幻想文学作品以卓越不凡的艺术成就宣告了英国童话小说的第一个黄金时代的来临。两部“爱丽丝”小说就是引领这个时代的一面旗帜。作者刘易斯·卡罗尔的想象力在与小女孩的交往中得到激发和释放,同时他也在很大程度上从工业革命以来的新思想和新科学带来的变化中汲取了能量,而且前所未有地通过童话叙事释放出来,从而超越了作者的时代。这两部童话小说具有激进的革命性和卓越的艺术性,不仅是对维多利亚时期恪守理性原则的说教性儿童图书创作倾向的反叛与颠覆,而且是对包括欧洲经典童话的突破和超越。这种突破和超越就在于作者在文学童话创作领域开创了从传统童话的模式化和确定性走向对话性和开放性的道路,为传统童话文学增添了蕴涵现代性和后现代性因素的全新的叙事特征。卡罗尔用平常给孩子们讲故事的口吻讲述爱丽丝在地下世界和镜中世界的经历,呈现在读者面前的却是不可思议的奇遇、梦魇般的经历、难以理喻的荒诞事件和滑稽可笑的人物和其他角色,包括最出乎意料的怪人(疯帽匠、公爵夫人、乖戾的棋牌王后与国王,等等)、怪物(怪物杰布沃克)等等。此外,在“爱丽丝”小说中出现了各种语言游戏,包括语言的疑难性、不确定性一级谐音双关,语言的非自愿性、主体性等具有哲理性的因素;正如小说中的矮胖子所宣称的,词语可以表达他本人需要它们表达的任何意思——所有这些思辨因素都成为童话叙事的组成部分。两部“爱丽丝”小说自问世以来,一直受到世人及批评家的关注。在相关研究领域,人们先后从文学、心理学、哲学、数学、语言学、符号学、历史、医学、影视、戏剧、动画、科幻小说、超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文化等视野去审视和探讨它们,各种理论阐述与发现层出不穷。尽管如此,这两部小说至今仍然没有被说尽,仍然是一个言说不尽的“文学奇境”和“阐释奇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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