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之后,我才恍然大悟,解决办法其实很简单。我坐在餐桌旁,手上拿着纸笔,思索着白天发生的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这时候莎朗走进来。
“嗨。”她坐了下来。
“嗨,有什么事吗?”
她说:“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忙公事。”我说。 “我能不能帮忙?”她问。 “呃……我不知道,这件事有一点技术性,你可能会觉得很沉闷。” “喔。”她说,“你想要我离开吗?” 我有一点罪恶感。“没关系,你想待在这里,就待在这里好了,想试试解决问题吗?” “好啊。”她的脸上露出光彩。 我说:“好,我想想看该怎么讲给你听。你记得大卫和我上次参加的健行吗?” “她不晓得,但是我晓得!”大卫冲入厨房里,猛然煞车,然后说,“莎朗对健行一无所知,但是我可以帮你的忙。 我说:“儿子,我想你以后当推销员会大有前途。” 莎朗愤慨的说:“我知道关于健行的事。” “你根本没有参加。”大卫说。 “我听到你们谈这件事情。”莎朗说。 “好了,你们两个人都可以帮忙。问题是这样的:有一队小孩到树林里健行。贺比就在队伍的中央,我们已经找到贺比了,也把他的背包拿走,让他走快一点,但是他还是走得最慢。每个人都想超越贺比,但是假如这么做的话,队伍就会拉长,有些小孩可能会走丢了。因此,我们不可以把贺比调去其他的位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队伍才不会散开呢?” 他们两个人都若有所思。然后我说:“好了,现在到另外一个房间去,我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然后我要看看谁的答案比较好。” “赢的人有什么奖品?”大卫问。 “这个……任何合理的要求都可以。” “任何东西都可以吗?”莎朗问。 “只要有道理。”我重复一遍。 于是他们就离开了,我享受了十分钟的安静,然后看到角落里有两张小脸在张望。 “准备好了吗?”我问。他们走进来,坐在我旁边。 “想听听我的主意吗?”莎朗问。 “我的方法比较好。”大卫说。 “才不是!”她告诉他。 “好了,够了!”我说,“莎朗,你的办法是什么?” 莎朗说:“找个鼓手(drummer)来。” “什么?” “你知道嘛,就好像游行一样。”她说。 “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游行的时候,大家之间的距离都不会拉大,每个人都踏着同样的步伐。” 莎朗高兴极了,大卫狠狠瞪了她一眼。 “所以,每个人都依照鼓声,踏着同样的步伐。”我说,“当然,但是要怎么样才能让贺比前面的人,不会走得太快呢?” “让贺比担任鼓手。”莎朗说。 我想了一下,然后说:“这个办法还不错。” “但是我的办法更好。”大卫说。 我转过头去。“好吧,聪明人,你的办法是什么?” “把每个人都用绳子(rope)绑起来。”大卫说。 “绳子?” “你知道,就像登山的人一样。你用一条很长的绳子,从腰部把每个人都拴在一起,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落后,也没有人会加快速度,除非大家一起加快速度。” 我说:“嗯,这个办法很好。” 也就是说整支队伍的长度——也就是工厂的总存货量——永远不会比绳子的长度还要长,而绳子的长度当然预先就决定好了,我们可以很精确的控制这个数字。每个人都必须以相同的速度前进。我看看大卫,不禁赞叹他的创造力。 “想想看,绳子就好像所有设备之问的实物联系,也就好像装配线一样。”我告诉他。 “对呀。”大卫说,“有一次你不是说,装配线是制造东西最好的方法?” “对,是最有效率的制造方法。事实上,我们大部分的产品在做最后的装配时,都用这个办法。问题是,我们没有办法把整个工厂都连成一条装配线。” “喔。”大卫说。 “但是,你们两个想到的办法都很好。事实上,假如把你们的想法稍微修改一下,就可以解决我们今天的问题了。” “怎么改呢?”莎朗问。 你看,要让队伍不要散开,事实上并不需要让每个人都踏着完全一样的步伐前进,或是用绳子把每个人拴起来。”我告诉他们,“我们只需要让最前面的孩子不要走得比贺比快,这样一来,大家就会走在一起了。” “那么,我们只需要把贺比和前面的小孩拴在一起。”大卫说。 “或是,贺比和前面的小孩之间有某种讯号,当前面的人走得太快时,贺比就叫他等一下,或走慢一点。”莎朗说。 “没错,你们都明白了。”我说。 “奖品是什么呢?”莎朗问。 我问:“你们想要什么呢?超级什锦披萨?还是去看一场电影?” 他们静静想了一会儿。“看电影好像不错,但是我真正想要的,是把妈妈接回来住。” 现在,才真是一片沉寂。最后大卫说:“但是假如你办不到,我们也可以理解。” “我会尽力而为,那么,看电影的事怎么样呢?” 小孩上床以后,我再次坐在那儿想,茱莉到底会不会回来呢?和我的婚姻问题比起来,工厂的存货问题单纯多了,或至少现在看起来还蛮简单的。我猜只要你想清楚了,每个问题都变得很简单。事实上,我们要采取两个孩子想到的办法。贺比(瓶颈)必须告诉我们什么时候该让原料进入系统,只不过我们要借重电脑的辅助,而不是靠绳子或鼓手的帮忙。 于是,今天回到会议室以后,我们开始讨论,大家都同意,我们显然发出了太多生产材料了,其实我们不需要为了生产力,而在瓶颈前面堆满两三个星期的材料。 “当我们一发现第一个非瓶颈设备无事可做的时候,我们不必急于发放红色标签零件需要的材料到生产线上,这样一来,铣床就会有时间来处理绿色标签的零件,我们现在缺少的零件终于会顺利抵达装配部。”史黛西说。 钟纳点点头,说:“对,你们应该做的,就是想办法根据瓶颈对生产材料的需求速度来发出红色标签零件需要的材料,而且必须严格遵守这个速度。” 接着我说:“很好,但是我们要怎么样推估每次发出材料的时间,才能让零件在需要的时候抵达瓶颈呢?” 史黛西说:“我也不确定,但是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我们不想又创造出一个相反的问题,变成瓶颈没东西可做。” “管他的,即使我们从今天开始,都不发料给任何红色标签零件,都至少要再过一个月,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你的意思,假如我们让瓶颈闲置,我们就损失了有效产出。”唐纳凡说。 我说:“我们需要的是某种讯号,把瓶颈和物料发出的时间表结合起来。” 接着让我大吃一惊的是,雷夫也发表了他的看法:“对不起,我只是随便想想。不过或许我们可以根据从瓶颈记录下来的数据,预测什么时候该发出材料。” 我请他解释一下他真正的意思。 他说:“自从我们开始记录瓶颈的数据以后,我就注意到,我可以提前几个星期预测瓶颈在某个特定时间会处理什么零件。明白吗,只要我晓得有哪些零件在排队,然后查出每一种零件的平均机器操作准备和加工处理时间,我就可以计算出每一批货离开瓶颈的时间。由于我们面对的只是一个工作单位,依存度比较低,因此我们可以把统计波动平均掉,而估算得更准确。”雷夫继续说明,他从观察中发现,生产材料从第一个作业步骤到抵达瓶颈,大概需要两个星期的时间(或许加减一两天)。 “因此,瓶颈上游的各工序所需的操作准备时间和处理时间再加上两个星期,我就可以知道瓶颈还要多久,才会处理我们刚发出的材料。而且每当有一批货离开瓶颈时,我们可以更新资料,计算中黛西什么时候该发出更多的红色标签材料。” 钟纳望着雷夫说:“太棒了!” 我说:“雷夫,说得好。说实话,你觉得我们可以计算得多精确?” “我认为我们的误差可能是加一天或减一天,因此假如我们在每个瓶颈前面维持三天的零件存货,应该就很安全了。” 每个人都对雷夫赞佩交加,这时候钟纳说:“但是雷夫,事实上利用同样的资讯,你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例如什么?”雷夫问。 钟纳说:“你还可以解决装配部面临的存货问题。” “你是说,我们不但可以解决瓶颈零件过剩的问题,还有办法处理非瓶颈零件的问题?”我问。 “完全正确。”钟纳说。 但是雷夫说:“抱歉,我不确定怎么样才做得到。” 然后,钟纳就向大家解释,假如雷夫能根据瓶颈的数据,决定发出红色标签材料的时间表,他也可以拟订最后装配部的进度表。当他晓得了瓶颈零件会在什么时候抵达装配部以后,他可以倒推回去,估计出每一条生产路线该在什么时候发出非瓶颈零件的生产材料。这样一来,瓶颈其实决定了工厂里所有物料该在什么时候发送出去。 我说:“这就和把瓶颈移到生产线最前端的效果一样,我一直想这么做。” “对呀,听起来很不错。”雷夫说,“但是我要提醒你,我不敢说我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让电脑把时间算出来,我的意思是,我大概很快就可以算出红色标签材料的时间表,但是其他的数据就要等一会儿了。” “喔,算了吧,雷夫,像你这样的电脑天才,应该马上就可以办到。”唐纳凡说。 “我可以很快得出一些东西,但是我没有办法承诺跑出来的结果一定有用。”雷夫说。 我告诉他:“别紧张,只要我们可以减轻铣床的负担,短期内就没有大问题,你就可以争取到充裕的时间做一些更根本和彻底的工作。” 钟纳说:“你可以松一口气了,但是我可得去赶三十五分钟后起飞的班机,去芝加哥。” “喔,糟糕。”我嘴里咕哝着,看看我的表,“我想我们最好动身了。” 这次的道别有点狼狈。钟纳和我冲出工厂,我超速了好几次才及时把他送到机场。 钟纳说:“可以这么说,我对于你们这类的工厂特别感兴趣,所以假如你能一直让我晓得工厂的状况,我会感激不尽。” 我告诉他:“没问题,事实上,我也是这么打算。” “很好,那就以后再谈吧。”他说。 然后他就下了车,挥挥手,走进机场。我没有再接到电话,所以他应该赶上飞机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开了个会,讨论如何实施这个办法。但是还没有真正开始讨论以前,唐纳凡就叫停。“你们知道吗,我们可能会卷入一场大麻烦。”唐纳凡说。 “为什么?”我问。 “假如整个工厂的效率都降低了,怎么办?” 我说:“我猜我们得冒一冒险。” “对呀,但是假如我们真这么做的话,就会让很多人力闲在那儿。”唐纳凡说。 “对,可能偶尔会有一些工人没有事做。”我承认。 “那么,我们就让每个人站在那儿,什么也不做吗?”唐纳凡问。 史黛西问:“有什么不好呢?既然他已经在这里领薪水上班,让他闲在那里,不会增加我们的开支。无论他忙着生产零件或闲在那儿待命,都不会提高我们的营运费用。但是存货过剩却会让我们积压了一大笔资金。” 唐纳凡说:“好吧,但是我们的报告又该怎么办呢?到了月底的时候,当皮区要决定我们的工厂到底要开或要关的时候,假如他看到我们的生产效率直线下滑,他可不会说什么好话。据我知,总公司那些人一向很重视生产效率。” 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然后刘梧说:“他的话是有几分道理。” 有好一阵子,我只是聆听着冷气机嗡嗡的转动声,最后我说:“好吧,假如我们不采取一个能遏止存货增加,并且根据瓶颈的需求来分派材料的系统,我们就错过了一个改善绩效:挽救工厂的大好机会。我不会只为了做个守规矩的乖宝宝,为了给上面一个好印象,就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工厂倒下来。上面的评核标准和大多数的规章制度,都只是为了管理阶层的政治游戏而设,根本不管对我们的影响是好还是坏。我认为我们应该就照计划办,假如生产效率下降的话,就让它下降好了!” 我勇气十足的说出了这番话,俨然就好像十九世纪美国海军上将佛拉哥(Admiralfarragut)无畏于敌军战火而发表的著名演说《该死的鱼雷》一样,其他人眼眶都湿润了。 我告诉唐纳凡:“假如人力闲置的时间真的很多,别惊动任何人,只要确定这些数据不会出现在下个月的效率报告上就好了,懂了吗?” “是,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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