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湖畔派诗人罗伯特·骚塞(RobertSouthey,1774—1843)根据民间故事改写的《三只熊的故事》(TheStoryoftheThreeBears,1837)是维多利亚时代早期有影响的动物寓言故事。其前身是一个很久以前通过口述流传的苏格兰民间故事:讲述三只熊与一只闯入它们巢穴的雌狐狸之间发生的纠葛,结果是这只雌狐狸被熊吞食了。一般认为这是一个告诫人们要尊重他人财产和隐私的劝谕故事。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只雌狐狸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变成了一个凶悍的女人,而三只熊则居住在森林中的城堡里。这个擅自闯入城堡的妇人反客为主,不仅在里面大吃大喝,而且还大模大样地躺在主人的床上。当然,在熊主人返回城堡后,这个闯入者受到严厉的惩罚。诗人罗伯特·骚塞第一次以书面文字记述了这个故事,而且在他记述的《三只熊的故事》里出现了一个重要变动:闯入熊主人家的不速之客没有被熊吞噬,而是从窗口跳了出去,于是她的命运结局就成了一个悬念。这样的改动使一个结局残酷的告诫故事转变为一个富有意义的人与动物发生碰撞的童话故事。在这之后,这个故事又发生了变动:主人公从一个凶悍的妇人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她的名字一开始是“银鬈发,”然后变成“金鬈发”;三只熊也变成了“熊爸爸”“熊妈妈”和“熊宝宝”。于是这个故事就成了著名的《金鬈发和三只熊》。在当代精神分析学家看来,这个故事在深层意义上涉及一些关于儿童成长的重要的矛盾问题,包括如何应对“俄狄浦斯”情感困扰,寻求身份认同和解决同胞相争等。而饶有意味的是,当代经济学家根据《三只熊的故事》所蕴含的道理提出了所谓的“金发女孩效应”论,用于描述经济领域发生的现象。例如人们用“金发女孩经济”来形容那些“高增长和低通胀同时并存,而且利率可以保持在较低水平的经济体”。事实上,有经济学家指出,在20世纪90年代的美国,股市和房地产市场双双涨到有史以来的最高水平,但实际上却是虚假的“金发姑娘”经济——当熊主人返家之后,严重的后果便出现了——房地产泡沫终于惨痛地破裂了。这个寓言式动物童话故事虽然非常简单,却经历了一个有趣的演变过程:一开始,闯入熊巢的是一只雌性狐狸,结果它被吞食了。随后闯入者从雌狐狸变成了一个凶悍的妇人,不过这妇人没有被熊吃掉,而是从窗口逃了出去。最后这个闯入者变成一个金发小姑娘,三只原先相互关系不明确的熊也成为一家三口。这最终的演变过程就是民间故事童话化的过程,讲述的是动物与人接触、交往的故事。
如果说骚塞的《三只熊的故事》还停留在动物寓言故事层面,那么马克·莱蒙(MarkLemon,1809—1870)的《廷肯变形记》(Tinykin’sTransforma-tions,1869)就是一部富有童趣表现“人兽变形”题材的童话小说。在幻想文学的传统中,人兽相互变形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常见母题,佳作甚多。在荷马史诗中,埃阿亚岛上的女巫喀耳刻可以用魔药把人变成狮子、狼、猪等兽类。希腊英雄奥德修斯派到海岛腹地去打探消息的12个水手就被喀耳刻用掺有魔草汁的葡萄酒和魔杖变成了猪,不过还保留着人的思想和情感。公元2世纪罗马作家阿普列尤斯的《金驴记》讲述了主人公鲁齐乌斯被魔药变成驴子后曲折坎坷的经历,对后人产生了很大影响。而法国女作家塞居尔夫人的《一头驴子的回忆录》(1860)已经成为一个充满趣味的童话故事。整个故事是由一头名叫卡迪松的博学多才的顽童驴子以自述形式讲述的。而在英国,马克·莱蒙的《廷肯变形记》无疑标志着人兽变形故事从神话叙事到童话叙事的演变。马克·莱蒙出生在伦敦的一个商人家庭,父亲是一个啤酒商。莱蒙15岁时父亲去世,他被送到林肯郡与舅舅一起生活。他喜欢新闻写作和戏剧演出,在26岁时放弃经商而致力于写作。马克·莱蒙是英国著名的幽默杂志《笨拙》的创始人和首任主编。在办刊的初始阶段,他用写剧本获得的收益支撑办刊费用,终于使之成为一份受欢迎、有影响力的报刊。
在儿童幻想文学创作方面,马克·莱蒙早期创作的《中了魔法的玩偶》(TheEnchantedDoll,AFairyTaleforLittlePeople,1849)还带有一些那个时代难以摆脱的说教意味。但他后期创作的《廷肯变形记》(Tinykin’sTransforma-tions,1869)就是一个富有趣味的幻想故事。小说的主人公廷肯是一个王室护林官的儿子,由于他出生在星期天,天赋超常,能够看到仙女,结果被仙后泰坦尼娜选中,接着被变成不同的动物。他分别经历了变成河马、鱼儿、小鹿和鼹鼠等动物的生存状态。这一变形经历使他认识了有关空气、水和土地等方面的知识,这些知识在后来的紧急关头都派上了用场,为他赢得公主的爱情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在这之后,主人公的父亲也从监狱里被解救出来,重获自由。作者把传统童话的变形因素与现代自然知识结合起来,创作出一个别有意趣的童话故事。女作家伊迪丝·内斯比特(EdithNesbit,1858—1924)的《莫里斯变猫记》是一个相似的变形故事。小男孩莫里斯非常顽皮,喜欢搞恶作剧,残忍地戏弄家里养的一只猫(例如剪去它的胡须和尾巴)。为了惩罚他的不端行为,莫里斯的爸爸决定把他送进一所专门管教“问题儿童”的学校。莫里斯对此极不情愿。于是那只猫就与莫里斯交换身份,将他变成了一只猫,而它自己则变成了莫里斯,替他进了管教学校。变身为猫的莫里斯亲身体验了没有胡须的尴尬,以及其他种种变身后遭受的痛苦,他不愿意再过这种生活了,却身不由己。与此同时,他也听见了爸爸妈妈的议论,述说他的优点,还得知他的小妹妹对他非常关心,让他感受到她的同情心和爱心。他终于从内心深处认识到自己对那只猫所造成的严重伤害,认识到应当善待小动物;同时他也体会到了父母对他的深切关爱。结局自然是美好的,那只猫非常讨厌学校的生活,从那里跑了回来,于是他们又变回了自己,从此以后小男孩莫里斯和那只猫成了好朋友,一家人过着幸福的生活。
马克·莱蒙的《廷肯变形记》的影响还体现在约翰·梅斯菲尔德(JohnMasefield,1898—1967)的《欢乐盒》(TheBoxofDelights,1935)的题材和艺术创作方面。在该书的,猎人将凯先后变成了一只鹿、一只野鸭和一条鱼。此外,人们在T.H.怀特(TerenceHanburyWhite,1906—1964)的《石中剑》(TheSwordintheStone,1938)一书也能发现相似的继承和创新因素。《石中剑》是根据英格兰民间传说创作的小说,讲述主人公亚瑟在魔法师梅林的引导下,通过寻找象征着力量和权力的石中剑而成长起来的经历。在追寻石中剑的历程中,梅林把自己和亚瑟都变成鱼儿,到河水中寻找名剑,却险象环生,遇上了凶狠的鲨鱼;后来梅林又把两人变成松鼠,在林中跳跃穿行,却在不经意间吸引了两只母松鼠,让她们芳心大动,给他俩带来了新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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