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文学史上,永不长大的彼得·潘与永远的爱丽丝一样,已经成为大众文化的童年偶像。《彼得·潘》的作者詹姆斯·马修·巴里(JamesMatthewBarrie,1860—1937)出生于苏格兰东南部的安格斯郡基里缪尔村,一个织工的家庭。巴里在家里的十个兄妹中排行第九。在这样一个多子女的大家庭里,每到晚间,母亲总要给孩子们讲述各种各样的故事,包括她从长辈那里听来的民间故事和她本人读过的诸如《金银岛》《鲁滨孙漂流记》《天路历程》等历险故事。巴里6岁那年,父亲不幸因病去世。随后这个家庭又遭受了另一个惨痛的变故:最受母亲宠爱的二哥戴维在冰冻的湖上溜冰时,不慎摔倒,头部撞地,伤重身亡。母亲始终没有从这巨大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她绝不相信戴维已经离开了她,在母亲心中,戴维成为一个永不长大的孩子。在随后的岁月里,巴里辗转就读于几所学校。在此期间,少年巴里患了一种罕见的“心因性侏儒症”,停止了生理上的发育,所以他的身高始终停留在1.62米。1878年,巴里进入爱丁堡大学读书。1885年,巴里前往伦敦,去实现当一个专业作家的理想。1888年,他的“田园三部曲”出版,让他跻身于有名气的畅销书作家行列。
1894年,巴里与女演员玛丽·安塞尔(MaryAnsell)结婚。玛丽是巴里创作的戏剧《漫步伦敦》中的一名演员。两人婚后没有生育子女,夫妻感情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趋于平淡。1898年,巴里夫妇迁居到伦敦肯辛顿公园附近的一所公寓。肯辛顿公园毗邻海德公园,环境幽静,巴里在创作之余总要到这里漫步散心。有一次,巴里遇见两个小男孩正在公园里扮演抓海盗的游戏,便忍不住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成为他们的玩伴。随后他们就成为最好的忘年之交,约好每天在肯辛顿公园会合,进行各种“历险行动”。通过两个孩子,巴里认识了他们的父母,成为这一家人的常客。在随后的几年间,这个家庭又增添了三个男孩,结果在肯辛顿公园里的游戏队伍变得更加庞大了,游戏活动也变得更丰富多彩了。这段难忘的经历成为巴里创作《彼得·潘》的缘起。1904年12月,根据童话散文《小白鸟》改编的戏剧《彼得·潘》(PeterPan,ortheBoyWhoWouldNeverGrowUp)在伦敦首演,获得巨大成功。1911年,巴里创作的小说《彼得和温迪》出版,深受读者欢迎。由于那五个孩子的父母先后因病去世,巴里决定将这部作品的收入主要用作五个孩子的生活和教育费用。1919年,巴里担任圣安德鲁斯大学校长。1928年,在托马斯·哈代卸任之后,巴里当选为新一届英国作家协会主席。一年后,巴里对公众宣布,在他离世之后,《彼得·潘》的版权将无偿转让给伦敦奥蒙德儿童医院。
巴里一生创作了28部小说和40部戏剧作品,还有许多散文及演讲稿。“彼得·潘”系列作品已成为影响深远的经典之作,包括同名剧作和童话散文《小白鸟》(TheLittleWhiteBird,1902)、《彼得·潘》(PeterPan,ortheBoyWhoWillNeverGrowUp.1904)、《肯辛顿公园的彼得·潘》(PeterPaninKensingtonGardens,1906)和小说《彼得和温迪》(PeterandWendy,1911)。《小白鸟》带有自传的成分,通过第一人称叙述,主要内容包括主人公(即作者)与几个孩子的交往和友谊,作为主人公的作者的现实生活状况的折射,以及他如何在无意间卷入了一对年轻夫妇的生活当中,等等。作者随后描述了发生在肯辛顿公园的幻想故事。有一天,一个叫彼得·潘的半人半鸟的男婴出生了。当天晚上,男孩就从开着的窗户飞了出去,降落在肯辛顿公园蛇形湖的岛上。他在公园里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还从仙女那里学会了新的飞翔技巧。不久,小男孩想家了,便朝着自己的家园飞去。他透过育儿室的窗户看到了正在伤心落泪的妈妈,不禁感到非常愧疚。由于不忍心看妈妈流泪,他转身飞走了。他再次飞到家外探望时,却发现那扇窗户被紧紧地关闭了,再从别的地方一看,自己的小床上躺着一个新出生的婴儿。彼得顿感伤心绝望,一气之下发誓再也不相信人类的母亲。他又飞回了肯辛顿公园。这些重要情节后来出现在小说《彼得和温蒂》里。
1911年发表的小说《彼得和温迪》有两个平行的世界。一个是现实中的伦敦,另一个是远方的永无岛。作者先写现实中的家庭生活,写两岁的女孩温迪在花园里玩耍,天真烂漫,十分可爱,妈妈达林太太不禁叹道:“要是你老是这么大该多好啊!”这让温迪明白了每个人终归是要长大的,“两岁,是个结束,也是个起点。”然后作者对银行职员达林先生如何赢得他太太的芳心进行了追述。婚后随着几个孩子的降生,家庭的现实经济问题开始显现,为节约起见,达林先生用一只温顺的大狗娜娜作为孩子们的保姆。夜晚来临,达林太太进入梦乡,她梦见了小时候听说过或者依稀见过的小男孩彼得·潘,他所在的永无岛也清晰地出现在她梦里。这是一个可爱的男孩,满口乳牙,不会长大,身上穿着用树叶和树桨做的衣裳。不久,这个彼得·潘真的找上门来,带走了温迪和她的两个弟弟。彼得·潘天性好玩而又傲气十足,在出生的第一天因为害怕长大,就从家里逃了出来。他现在就生活在远离英国本土的一个叫作永无岛的海岛上。这里生长着美丽的永无树,树上有永无鸟,结的是永无果。岛上有各种野兽、人鱼、小仙人、还有印第安部落的公主,附近海域有凶险的海盗出没,为首是铁钩船长胡克。彼得的伙伴有小仙子叮叮铃和一群迷失的小男孩。虽然在岛上的日子无拘无束,快活自在,但他们也希望有一个母亲般的人给他们讲故事,夜里睡觉时给他们掖被子,平常给他们缝衣裳,所以彼得专程去请温迪来照看他们。 永无岛是一个奇异的乌有之乡。早在千年之前,哲学家庄子就在《逍遥游》里描述了一个“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庄子的本意是希望像大鹏一样,从茫茫北冥中冲天而起,去进行超越自然、冲破人世间无法摆脱的人生羁绊的逍遥之游。这“无何有之乡”固然是不可企及的“至人”境界,而在童话的永无之乡,充满童心童趣的历险活动实现了庄子的逍遥之游。这里就是小飞侠彼得·潘大显身手,乐趣无限的乌有之乡,纯真的孩童们就在这里上演了一出出惊险刺激的童年逍遥之游。“右手第二条路,一直向前,直到天亮。”——这就是前往永无岛的路线。 彼得·潘个性鲜明,疾恶如仇;无所畏惧而且富有牺牲精神;同时他又是一个长不大的顽童,喜欢恶作剧,而且对于他人怀有极度的不信任。从名字的深层结构看,彼得·潘的原型可以追溯到希腊神话中的农牧神潘(Pan)、神使赫尔墨斯(Hermes)和酒神狄奥尼索斯(Dionysus)。 希腊神话中的潘神是山林之神和畜牧之神,一般认为他是神使赫耳墨斯之子。相传当潘的母亲看到刚生下的婴儿时,就对其半人半羊的怪异长相感到惊恐不已。他的头上长着犄角,全身覆盖着浓密的毛发,双脚是一对羊蹄。奥林波斯山上的众神却非常喜欢这个相貌奇特的小精灵,为其取名为“潘”,意思是“受众人喜爱者”。潘一直生活在山林间,领着一群半人半羊的山林精灵萨蒂尔嬉戏打闹。潘还是个出色的芦笛演奏家,经常和山林中的女仙们一起跳舞玩耍。有时候,潘会突然出现,把人吓得魂飞魄散。巴里笔下的彼得·潘与潘神一样,也具有人与动物的双重特性。潘神是半人半羊,彼得·潘是半人半鸟。当然,潘神带着神话叙事的特征,他对自由的追求除了尽情游玩,还表现在放纵情欲、追欢逐爱方面。而在童话叙事中,彼得·潘追求的是逃离家长管制和社会约束,做一个童心永存的孩子。 赫耳墨斯相传是宙斯和迈亚所生之子,刚出生就显得与众不同,可以到处跑动,而且具有不可思议的狡猾和敏捷特点。他刚挣脱母亲的怀抱就开始探索世界了。夜晚,赫耳墨斯从母亲的眼皮下溜走,跑到同父异母的兄长阿波罗放牧神牛的牧场,偷走了50头最健壮的肥牛。第二天早晨,阿波罗找到正躺在摇篮里睡觉的婴儿赫耳墨斯,也找到了藏在山洞里的牛群,于是便带着赫耳墨斯上奥林波斯山向天父宙斯告状。在宙斯的调解下,两兄弟和解了。后来,由于行动敏捷、智力超凡,赫耳墨斯长大后成了众神的使者,直接受宙斯的调遣,传达他的旨意,执行特定的任务。这样的特点也为刚出生就从育儿室的窗户飞出去探险的彼得提供了借鉴。酒神狄俄尼索斯则为彼得·潘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游戏和狂欢精神。相传他创制了葡萄酒,并推广了葡萄的种植。狄俄尼索斯不仅是狂欢之神,而且还是艺术的保护神。在众多关于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神奇传说中,值得注意的是他惩治迪勒尼安海海盗的故事。狄俄尼索斯在海上航行途中被海盗们捆绑起来,勒索钱财。当然,狄俄尼索斯将海盗们狠狠地戏弄了一顿,只见绳索自动地从他身上脱落,常春藤开始盘绕船桅,葡萄藤也缠住了风帆,海水也变成了葡萄酒的颜色。海盗们不知道是遇到鬼还是遇到神了,惊恐万状之下纷纷跳入大海,变成了海豚。而在巴里的童话叙事中,彼得·潘与海盗头子胡克船长的斗智斗勇更具有童趣性的狂欢精神和故事性。例如,十恶不赦的大海盗胡克特别害怕一条大鳄鱼,它的肚子里有一个闹钟。在一次激烈的搏斗中,胡克船长的右手被彼得·潘砍下后喂进了大鳄鱼的肚子(胡克为此装了一条铁钩作为右臂),从此这鳄鱼就一心一意地追寻胡克船长,要把他吞进肚里。所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听见嘀嗒嘀嗒的指针走动声,胡克船长便会吓得魂飞魄散。而每当出现海盗船长即将施暴逞凶的紧急时刻,彼得·潘便会模仿鳄鱼肚中的嘀嗒声而化险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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