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新世纪中国儿童文学的原创生产与发展思潮,首先应将今天的文学外部生态环境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文学的外部生态环境作一比较。今日中国文学外部生态环境最大的变化有以下三点:
第一,充分的市场化。今天的文学是在充分市场化的社会环境下进行的,包括作品生产、编辑出版、传播推广,以至读者的选择与阅读等,都深受市场经济、商品化的影响。而在80年代,中国还是计划经济的体制。今日世界“市场的逻辑”正在缜密地对接着“欲望的逻辑”。资本集团通过虚拟化更加集中,大众则通过虚拟化日益成为“无差别的大众”。
第二,传媒手段的多样化。80年代的主流传播媒体是纸质的图书报刊,而今天已进入网络时代,新的媒体文化不断涌现,它包括:互联网、电子邮件、博客、播客、电视、电影、手机、音像、网络游戏、数码照片等,世界已真正变成了“地球村”。今天的人们尤其是青少年儿童,对文化已有多种选择的便利,“文学”在多媒体的冲击下,面临巨大的挤压与挑战。无孔不入的影视动漫网络游戏使人特别是青少年儿童远离阅读体验。
第三,更为宽松自由的外部社会文化生态环境,使作家的创作有了更多的审美选择与自由。70后、80后出现的新一代作家对文学价值、文学观念有他们自己的理解,个人化写作、自由撰稿人已成为一种常态,这在80年代是不可想象的。 新世纪文学包括儿童文学正是在对以上这些文学外部生态环境的种种变化由不理解而逐渐理解,由不适应而逐渐适应,由不习惯而习以为常的过程中,一步步走出低谷,走出困境,走出一条新路的。因此我们必须看到:新世纪的儿童文学与二十年前的80年代相比,已产生了很大的变化。正如我们在80年代不同意用50-60年代的眼光(如“儿童文学是教育儿童的文学”)来看待和要求80年代的少年儿童与儿童文学一样,身处21世纪的今天,我们同样应警惕用80年代的眼光来看待和要求新世纪的少年儿童与儿童文学。还是那句老话:一时代有一时代的文学。我们应当用发展的眼光、与时俱进的姿态来观察和审视今天新世纪的儿童文学。 那么,今日中国儿童文学的状况究竟如何呢? 总的评价是:我们已经走出了90年代后期以来的低谷与困境,一个多元共生、充满希望的新世纪儿童文学新格局正在形成。 原创儿童文学的生产呈现“东风压倒西风”之势 90年代后期至新世纪初,中国儿童文学的出版状况一直是引进大于原创,《哈利·波特》、《鸡皮疙瘩》以及日本、韩国的动漫、卡通,还有口袋书,可谓铺天盖地,国内原创作品出版艰难,儿童文学一度面临迷茫,不知风从哪里来,该往哪里去。经过广大儿童文学工作者的艰苦打拼,从2003年起,这一局面终于得到了扭转。据国内权威的图书发行调查机构“北京开卷信息技术有限公司”的统计(开卷公司的“开卷全国图书零售市场观测系统”,涵盖了全国绝大多数大中型书店,每月动销图书品种40多万种。开卷公司的每月全国畅销书排行榜由这些书店的所有图书零售数据汇总整合而成,具有很强的权威性、代表性、完整性和中立性),现在国内本土原创少儿类图书在中国内地小读者中受欢迎的程度已高于国外引进版,国内原创儿童文学的图书码洋已经占到整个少儿图书市场近半的比例。“东风压倒西风”,这并不意味着中国原创儿童文学的质量也已经超过西方,但没有一定的数量也就没有所谓的质量。在原创作品数量持续攀升的情况下,追求质量自然应是我们持之以恒的方向,儿童文学作家尤其是那些畅销书作家,特别需要集中精心打磨经得起时间检验的精品之作。 正在崛起的第五代儿童文学作家 综观百年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历程、时代规范与审美嬗变,我们大致可以将儿童文学作家分为五代:第一代是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后文学启蒙的一代,代表人物有叶圣陶、冰心、茅盾、郑振铎等,第一代主要是开创之功、奠基之功,而且一开局就是大手笔。第二代是三四十年代战争环境中革命和救亡的一代,代表人物有张天翼、陈伯吹、严文井、贺宜等,他们用文学直接切入现代中国的社会形态和革命救亡等时代命题。第三代是共和国“十七年”运动语境中的一代,代表人物有任大霖、葛翠琳、洪汛涛、鲁兵以及孙幼军、金波等。他们创造了当代中国儿童文学原创生产的第一个黄金时期,同时在文学配合“中心”“运动”的复杂背景下进行着不懈的探索与民族化追求。第四代是经历过“文革”“上山下乡”终于迎来改革开放的一代,代表人物有曹文轩、秦文君、张之路、黄蓓佳、沈石溪、班马、常新港、董宏猷、周锐、冰波、郑春华等,他们的特殊人生经历铸就了他们对儿童文学的文化担当与美学品格的执着坚守,无论是“追求永恒”还是“感动当下”,他们都在努力地践行用文学塑造未来民族性格,打造少年儿童良好的人性基础,他们不但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也是新世纪初叶中国儿童文学的中坚与核心力量。 建构新世纪儿童文学繁荣发展的新局面需要后起之秀与后备力量源源不断的补充。使我们深感欣慰的是,那些60后、70后、80后以及在“低龄化写作”中涌现出来的年轻作家,正在踊跃加入到儿童文学中来,有的已是儿童文学界响当当的“品牌”“大腕”,他们正是中国儿童文学的第五代作家。第五代作家大致是在上个世纪90年代出道的,如今正在成为中国儿童文学最具创造力、影响力与号召力的群体。他们的成长经历和文学道路与前四代作家截然不同,他们是在一个安定和开放的社会环境当中,是在市场经济、传媒多样化的环境中长大的。他们的成长岁月正值我们中国改革开放的年代。 新世纪以来一些儿童文学创作实力强劲的地区,已形成了自己的第五代年轻作家方阵,其中最具影响力和特色的是:由殷健灵、陆梅、张洁、萧萍、李学斌、郁雨君、唐池子、张弘、周晴、周桥、金建华等上海作家群(又以女作家居多)以及祁智、韩青辰、王巨成、李志伟、胡继风、饶雪漫、苏梅、顾鹰、徐玲、龚房芳、沈习武等江苏作家群,汤汤、毛芦芦、吴洲星等浙江作家群组成的“江南方阵”;由杨鹏、李东华、孙卫卫、保冬妮、张国龙、汪月臕、翌平、葛竟、吕丽娜、英娃、左籡、韦枫、熊磊等组成的“北京方阵”;由薛涛、黑鹤、老臣、车培晶、刘东、王立春、于立极、常星儿、满涛、萧显志、李丽萍、商晓娜、许迎坡、宋晓杰等组成的“东北方阵”;由汤素兰、牧铃、邓湘子、林彦、谢乐军、皮朝晖、萧袤、陶永喜、陶永灿、毛云尔、邓一光、陈静、唐樱、周静、宋庆莲等组成的“楚湘方阵”;由张玉清、肖定丽、周志勇、赵静、兰兰、翟英琴等组成的“燕赵方阵”;由郝月梅、张晓楠、李岫青、鲁冰、刘北、刘青梅、周习、杨绍军、代士晓、王倩等组成的“齐鲁方阵’;由杨红樱、钟代华、汤萍、余雷、湘女、曾维惠、蒋蓓、简梅梅、李珊珊、雷旦旦、肖体高、骆平等组成的“西南方阵”;由李利芳、赵剑云、曹雪纯、张琳、张佳羽、苟天晓、刘虎、张元等组成的“甘肃儿童文学八骏”以及赵华、刘乃亭等西北作家群。2007年5月8日至8月8日,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举办第六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儿童文学班),来自全国各地的53名中青年儿童文学作家参加培训,他们正是第五代儿童文学作家中的佼佼者。第五代作家中的杨红樱,以其将近3000万册的图书发行量与全球全语种版权的输出,创下中国当代文学的神话,为中国原创儿童文学走向世界赢得了巨大声誉。 从整体上看,第五代作家正处于创作的攀升阶段,未来前景十分看好。他们的创作紧贴时代社会生活,紧贴当代少年儿童的精神生命成长与审美接受心理,注重作品的时代性、可读性以及作品被转化为其他艺术产品(如影视、动漫)的衍生性;由于他们大多接受过高等教育,同时又是网络写手,有着比前几代作家更为突出的知识优势、信息优势、传媒优势,从而使他们的创作能及时与世界儿童文学潮流融为一体,具有明显的先锋性、时尚性与创新性。但是另一方面,由于他们是在市场经济环境下长大的,因而容易滑向商业写作,容易浮躁,缺乏精雕细刻,和前几代作家那种具有使命感意识的写作相比有一定距离。当然第五代作家有他们的优势、特色。他们带着更为青春、滋润的灵气,更富先锋、张力的姿态,更加紧贴、把握新世纪少儿世界的行动,正在日益成为新世纪儿童文学创作新的生力军。在他们中间,寄予着中国儿童文学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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