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比扬·埃格纳（ThorbjrnEgner）

一、多才多艺的童话家

托比扬·埃格纳（1912—），出生在奥斯陆，是挪威当代最著名的作家。他毕业于挪威国立工艺美术学院，一度当过职业广告画师。1938年，他开始为儿童书籍配图。从20世纪40年代起，他为挪威两位著名作家（阿斯边森和莫尔）所收集的民间故事作插图，由此逐渐对儿童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开始创作儿童文学作品。1943年和1945年，他由于发表了《瓦果的旧屋》和《劳兰的旧屋》而出名，之后不断有新的儿童文学作品和诗歌问世。1946年他到挪威电台儿童部工作以后，常把自己的创作作为广播故事和电视脚本先与小朋友们见面，然后再写成书出版。他的作品有《儿歌十三首》《新儿歌》《黑皮尔船长和其他儿歌》《枞树林历险记》《城里来了一帮吹鼓手》《小鸭游大城》《蛀虫和蛀洞》等多种体裁的儿童文学作品，其中，动物故事《枞树林历险记》于1953年获得了国家教育奖。1955年，他又创作了世界名著《豆蔻镇的居民和强盗》，再次获得了国家教育奖。除创作外，埃格纳还译写了一些外国的童话和科幻作品，如英国威尔斯的科学幻想小说，洛夫廷、米尔恩等人的童话，为挪威儿童认识世界儿童文学精品做出了贡献。

埃格纳的儿童文学创作有着与众不同的独特程序。对他来说，把一篇童话用文字写出来只是第一道工序，他要配上优美的插图，还要根据情节写些歌曲自己谱曲填词，有的作品还改编为童话剧，所以他的童话可读、可讲、可听、可看，具有全方位的审美效果。因此，埃格纳也就不仅是一个童话作家，还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画家、作曲家、戏剧家和导演。多才多艺的埃格纳不仅创作、翻译和编辑了大量小说、故事、散文、诗歌和剧本，而且还为不少诗歌谱曲并参与广播、电视节目制作和表演。由于创作程序的连锁性以及发表媒体的多样化，埃格纳的儿童文学作品传播面极广，几乎在挪威家喻户晓，埃格纳也因此获得了“当代安徒生”的美誉。

作为当代挪威最负盛名的儿童文学作家，埃格纳的创作风格独特，享誉世界。

二、代表作《豆蔻镇的居民和强盗》

1955年发表的童话《豆蔻镇的居民和强盗》是埃格纳最重要的作品。这部童话描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故事：在豆蔻镇的郊外住着三个强盗，他们好吃懒做，不讲卫生，夜里常常到镇上的面包店和香肠店去偷窃。为了打扫他们又脏又乱的屋子，三个强盗竟然把熟睡中的苏菲太太连人带床偷运到他们家里，强迫她做管家。可是苏菲太太很厉害，她命令强盗们劈柴、烧水、搞卫生，还要他们刨土种菜、自食其力。三个懒汉被管束得非常难受，又在半夜偷偷把睡熟的苏菲太太送回了家。此后他们仍然住在又脏又乱的房子里，而且继续干着偷窃的勾当。直到有一天，他们在偷窃的时候中了埋伏，被扭送到警察那里蹲监牢。监牢就设在警察家里，三个强盗在警察太太的照料下，日子过得蛮舒服，不过，他们豢养的那头狮子却没有人喂食了。强盗们十分焦急，便拿出以前当街头音乐家的本领，举行了一个盛大的音乐募捐会，镇上的人们都去参加了。最后，三个强盗在一次火灾中立功赎罪获得释放，他们分别当上了消防员、面包师和马戏团班主，成为自食其力的、自由快乐的公民。

这部童话在创作手法上具有相当的独特性，因而产生了特殊的艺术效果。这种独特性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1.虚实相生的童话情境

《豆蔻镇的居民和强盗》中自始至终没有任何魔物、魔法或拟人化形象出现，作者笔下描写的几乎全是一幕幕普通人平凡的日常生活情景。然而，只要读过这篇作品，谁也不会否认这是一篇地地道道的童话，因为这个故事中的豆蔻镇在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都找不到，豆蔻镇居民的生活与真正的现实也相去甚远。虽然豆蔻镇有大人小孩、有警察强盗、有商店学校，一个真实的小镇应有的一切似乎一应俱全，但读者可以看到，那里的居民勤劳善良，像儿童一样单纯而快活，而且豆蔻镇的一切社会活动都带有浓厚的儿童游戏的特征。比如，在豆蔻镇的游艺会上，小狗歌唱队登台演唱，电车售票员快活地骑旋转木马。又比如，镇上年龄最大的老杜比雅过75岁生日时，豆蔻镇的居民们将一只鹦鹉和一只小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老杜比雅每天都用一个长筒望远镜观察天气变化并且热心地发布天气预报，可是他的天气预报常常不准，但是吃了苦头的居民们依然心平气和。再如，镇上有一辆只能开两站地的电车，豆蔻镇的人们不管有事无事每天都喜欢乘坐一下，不用买票，车上还有饼干、棒棒糖和糕点供乘客们分享。售票员招呼一声：“上车！”人们就挤进去，有的钻进车里，有的爬到车顶上，售票员再喊一声：“开车！”人们便叮当叮当地前进……作者用将现实生活理想化、儿童游戏化的方法创造出豆蔻镇这样一个亦真亦幻的童话情境，从平凡的当代生活中烘托出一种童话气氛。在这里，作者把人性美好的一面加以夸大，升华到一种理想的境界，这样，虽然没有传统的魔物、魔法，但童话的意境还是很好地创造出来了。

2.童话人物

《豆蔻镇的居民和强盗》写了一群既普通又远远超出现实生活之上的人物。生活在豆蔻镇的无论是居民还是强盗，无疑都是常人的形象，他们既不具有魔力，也不拥有宝物，然而他们的所作所为却往往带有某种夸张了的理想化特征，如苏菲太太留下来改造强盗，以及巴士贤太太热心地关心囚犯等等，这在现实生活中是难以想象的。又如镇上的居民们都是那么善良，生活都是那么幸福快乐，即便是强盗，作者也没有写出他们的凶残，而是重点在讽刺他们的“懒”和“脏”，所以有评论者认为，埃格纳笔下的“强盗”是“幽默强盗”，仅仅是生活里经常有的一种“不完美”。

此外，这部以娱乐儿童为目的的童话写了居民、强盗、警察等等，但主要人物却没有一个是儿童，尽管如此，读者却能明显看出，豆蔻镇的居民和强盗的言谈举止都带着某种天真烂漫的儿童气息。也就是说，这些人物全部笼罩在一种儿童化的幻想氛围之中，作者把豆蔻镇的居民包括强盗的性格及其行为都充分儿童化、童话化，乃至把故事情节也充分游戏化了，这样一来，豆蔻镇的居民和强盗就都成了童话人物。比如，强盗们站在公园外面一边眼馋地看着人们兴高采烈地参加游艺会，一边窃窃议论要不要偷走游艺会的大象，十足像一伙专门捣乱的淘气男孩；又比如，强盗们将熟睡的苏菲太太偷回家来以后，在苏菲太太的命令下极不情愿地刷牙、洗脚、洗碗碟，这里甚至透出一种儿童过家家的意味。再举一个例子，这种儿童游戏的氛围就更浓了，那是强盗们再一次到香肠店偷窃的时候，遭到了香肠店老板、面包师和杂货店老板的伏击，在伏击者与强盗之间有一段令人忍俊不禁的对话：

“你们投不投降？”杂货店老板问。

强盗们考虑了一会儿。

“我们投降吗？”贾斯佩说。

“假如你们再给我们三块姜糖面包，我们就投降。”乐纳丹说。

这已经完全像是一场儿童之间的捉人游戏了。正是这种儿童化、游戏化的描写手法，使埃格纳笔下的童话人物与小读者之间完全消除了隔膜，使《豆蔻镇的居民和强盗》充满了儿童式的天真和浪漫格调。

3.诗的气息

这篇童话不以离奇惊险的故事情节取胜，而以书写美好的心灵为主，充满浪漫气息，童话所表现出来的善良、同情、友爱对儿童具有很强的感染力，有助于加强孩子们对人类美好前途的信念。正如作者所说，“友好、善良可以改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甚至都可以使强盗成为和善和可信赖的人。”这篇童话带有一定的乌托邦性质，“体现了联合国的精神”，对人类的生存理想做了带有浓厚诗意的表现，被评论界称为“长篇诗意童话”。挪威人则认为，这个故事也体现了挪威人民的精神和理想。

此外，童话中还有大量的风趣、幽默的歌曲，有《杜比雅的天气之歌》《在豆蔻镇的电车上》《强盗之歌》《弹钢琴的贾莱娅》《苏菲太太的怒歌》《他们成天找东西》《苏菲太太和强盗之歌》《强盗们愉快之歌》《抓强盗之歌》《杜比雅长寿歌》《巴士贤大娘之歌》《理发师之歌》等十多首之多。这种亦念亦唱的童话形式使作品的艺术氛围活泼而热烈，给儿童带来的是多种感官参与的综合性艺术享受，也是使埃格纳的这部童话大获成功的重要因素。

总之，《豆蔻镇的居民和强盗》为20世纪的中长篇童话又增加了一种新的类型，其当代性、趣味性、娱乐性和幽默性都受到了世界儿童文学研究者的重视。

三、埃格纳的其他作品

除了《豆蔻镇的居民和强盗》以外，埃格纳的童话中为人所称道的还有《卡瑞尔斯和巴克特斯》（中译本题为《朱重和朱童》或《蛀虫和蛀洞》）、《小鸭游大城》，以及有关一个森林动物王国的故事《克拉特莱莫斯和森林王国的伙伴们》等等。这些作品仍然体现出了埃格纳一贯的创作风格，活泼轻松、幽默风趣，以及故事中穿插大量的歌曲等等。如《卡瑞尔斯和巴克特斯》本是以劝说小孩子要讲卫生为主题的，但是作家的生花妙笔使这个教育意义明确的故事读来毫无枯燥说教的意味，那两个忙忙碌碌、兴高采烈的小蛀虫的形象给读者留下了极其鲜明生动的印象，而且这两个形象明显地带有挪威民间文学色彩，尽管卡瑞尔斯和巴克特斯是在人的牙齿里凿洞而不是在山里挖财宝的小妖怪，可他们还是像挪威神话传说中的其他侏儒怪一样声名狼藉，喜欢恶作剧。《枞树林历险记》是一种定期出版的系列童话作品，作家在其中以幽默的笔触描写了一只勤快的老鼠和一只无忧无虑的老鼠如何设法赶跑了一只狡猾的老狐狸。而《小鸭游大城》则描写了一只来自乡村的小鸭子到大城市来逛逛开眼界，经历了一番有趣而惊心动魄的历险，几次靠着机智和敏捷死里逃生。童话通过“小鸭”和“大城”之间的冲突含蓄而幽默地表现了乡村文化与城市文化之间的隔膜。

除了童话创作之外，托比扬·埃格纳还出版了自己的儿童诗歌集，他还从事翻译、插图，甚至某些外国儿童书籍的改写，比如Hugh·洛夫汀的《多立德医生》、A.A.米尔恩的《菩角小屋》、H.G.威尔斯的一篇叫《汤米和大象》的故事，以及阿·林格伦的一些作品。在当代挪威儿童文学作家中间，托比扬·埃格纳的影响是最广泛的，因为他除了从事文学创作之外，还负责编辑、写作挪威学校阅读图书并为之插图。

除了林格伦之外，埃格纳也许要算是北欧儿童文学作家中游戏精神最突出的一位了。但是埃格纳的表现形式与林格伦有着相当的不同：林格伦通过一系列淘气包所体现的是某种对现实教育弊端的逆反和对新型儿童人格的张扬，在热闹的故事掩盖下充满了严肃的理性思考；而埃格纳的作品在传达游戏精神这方面则显得相当纯粹，其描写的生活从外部形态到内在的感觉氛围无不是儿童游戏的变体，他的书全都充满了欢快的歌谣且具有一种惬意的幽默感，对生活怀有一种安全而积极的态度，他以一种完全出自儿童天性的欢乐和温馨，寄予和传递着对整个人类建立在善良、友爱和信任基础上的美好生活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