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天才童话家爱尔温·布鲁克斯·怀特的童话是写给少年读者看的。怀特生于1899年,1921年毕业于康乃尔大学,曾当过采访记者和自由撰稿人,因其为《纽约人》杂志撰稿而成名。他写有小说、诗歌,也有评论、随笔,是位优秀的散文作家和幽默讽刺作家。他为少年读者创作了3部卓越的童话:《小老鼠斯图亚特》(1946)、《夏洛的网》(1952)、《哑巴天鹅的故事》(1970)。三部作品都列入童话名著,《小老鼠斯图亚特》于1970年获得儿童文学奖;《夏洛的网》获得1953年纽伯里奖;《哑巴天鹅的故事》出版后,盛况空前,《纽约时报》《芝加哥论坛报》《星期六评论》《图书馆杂志》等都发表了评介文章,指出这是一部“将会吸引各种年龄读者”的童话。《图书馆杂志》的一篇文章称颂这本书中“含有大量的幽默和美——大自然的美、情谊的美、岁月的美”,这样的评价正好概括了怀特童话的主要特色。
这种特色在《小老鼠斯图亚特》中已露端倪。小老鼠斯图亚特是利特尔夫妇的小儿子。一个美国家庭生出一只老鼠是不寻常的事,这不寻常的事却带出了更多的关心和爱护。利特尔夫妇为老鼠儿子在一个空的香烟盒里铺好棉花做的枕头和被子,并且特别订做一个小锤子,让他每天早上,可以不用叫醒其他人,把浴室里的水龙头敲开,自己洗脸刷牙。当斯图亚特被老猫雪铃害得压在百叶窗里时,家人为了找他而大挖老鼠洞,还把百叶窗放下来作为哀悼,从而救出老鼠儿子。斯图亚特对父母和哥哥乔治也非常热爱,凭着机智和勇敢,他解决了大人们难以处理的麻烦事:钻进又脏又滑的下水道找到母亲掉落的戒指;起劲地奔来奔去为爱打乒乓球的父母捡球,站在钢琴中抬起被卡住的琴键,使哥哥顺利地弹出曲调。斯图亚特和小鸟玛加罗的友谊更是令人感动,他守护病中的小鸟,用弹弓射中来偷袭小鸟的大猫雪铃。而斯图亚特在草地上玩球时,被野狗误认为是老鼠,幸亏小鸟玛加罗扑过来救了他一命。春天来临,小鸟飞向北方,斯图亚特决定走遍世界寻找她。他坚定地相信,在遥远北方的青绿树林中,一定能找到玛加罗火红颜色的身影。
这部童话与贝洛的《小拇指》、格林的《大拇指》、安徒生的《拇指姑娘》属于同一类型,都是“袖珍孩子模式”的童话,然而它所营造的童话世界和所塑造的童话形象却独树一帜。斯图亚特不但具有袖珍的特点,而且已经变形为老鼠,是个亦人亦鼠的袖珍孩子。贝洛的《小拇指》所展开的童话世界由妖精和宝物构成,格林的《大拇指》所展开的童话世界是农村的生活世界,安徒生的《拇指姑娘》所展开的童话世界由大自然中的动物和植物构成。而怀特所展开的童话世界是人类和动物混合的世界,在美国的都市生活之中交织进童话人物,具有鲜明的美国风味和浓郁的现代气息。童话人物闯进都市生活后,种种矛盾与差异就产生幽默。小老鼠斯图亚特的不平凡经历凝聚着情谊之美,也包含着大量的幽默。
从《小老鼠斯图亚特》开始,怀特为童话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即让人类的现实生活直接进入童话,通过某种中介,将现实生活与童话生活联系在一起。在《小老鼠斯图亚特》中,亦人亦鼠的童话人物斯图亚特起到联结的作用。在怀特的第二部童话《夏洛的网》中,这个任务则由懂得动物语言的小女孩芬来担任。《夏洛的网》为美国的小农场生活涂抹了一层童话色彩,作者把农场饲养的家禽们童话化,这些家禽有姓名、有感情、有思想、有语言,他们栖身的大谷仓就仿佛是一个大杂院。友谊与爱仍然是这部童话的主题,在小女孩芬与小猪威伯之间,在小猪威伯与大灰蜘蛛夏洛之间,都建立了珍贵的友情。 小猪威伯是全书的中心人物,他的命运以及由此形成的矛盾冲突构成全书的故事。当他刚出生时,主人爱拉伯尔先生就要用斧头杀死他,因为他又瘦又弱,看来长不好,在8岁的小女孩芬的恳求下才活了下来。威伯被卖给芬的舅舅查克曼先生后,住进大谷仓,面临着圣诞节被宰杀的命运。为了拯救威伯,灰蜘蛛夏洛按照老鼠谈波顿搜集来的字样,先后在小猪的上空织出“好猪”“杰出”“光焕”“谦虚”等字样,结果使威伯成为一头在秋季竞赛中获得特等奖的名猪,永远生活在仓房中。可是夏洛却因用丝过多,心力衰竭而死,威伯将夏洛生前造好的籽囊带回仓房,从此,一直与夏洛的子孙在一起。 大灰蜘蛛夏洛的形象刻画得极为出色,“她有一颗仁慈的心;她还证明自始至终是个赤胆忠心的朋友”,更主要的是,她有智慧,她有特异功能,能用蜘蛛网织出漂亮的文字。夏洛的网是文字的网,是神奇的网,作者一次又一次地描写它的美丽和神秘: 在有雾的天气里,夏洛的网真是件艺术品。这天早晨,每条纤丝都装饰着几打精细的水珠。那网在天光下亮闪闪的,显出一个可爱的神秘图案,像一片极精致的头纱。……在那网的正中央,整整齐齐地织着两个大字:好猪。 在世界童话史上,这样一只会织字的蜘蛛形象独一无二,其独创性在于用人类的功能去神化蜘蛛的自然物性,真是美不可言。在威伯已功成名就而夏洛筋疲力尽得快要死去的时候,夏洛对威伯说了两段极为精彩动人的知心话: 大概有点儿累。可是我心里很平静。你今天在圆场中的胜利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我的胜利。你的未来有了保障。威伯,你可以安安稳稳活下去了。现在没有东西能伤害你了。秋天的日子会缩短、变冷;叶子会从树上落下;圣诞节会来临;然后是冬天的白雪。你会活着享受那冰天雪地的美。因为你在查克曼先生眼里十分重要。他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冬天会过去,日子会变长,草原池内的冰会融化;云雀会回来歌唱,青蛙会睡醒,和风又会吹来。威伯,所有这些景色、声音、香味都供你欣赏——这个可爱的世界,这些宝贵的日子…… 你是我的朋友,友谊本身就是件了不起的东西。我替你织网,因为我喜欢你。生命本身究竟算什么呢?我们生下来,活一阵子,然后去世。一个蜘蛛一生织网捕食,生活未免有点不雅。通过帮助你,也许使我的生命变得高尚些。天知道,任何人的生活都能增加一点意义。 这两段话使我们清楚地看到了夏洛的生活目的和行为方式。她接受不可避免的死亡,但她并没有接受消极的等待。她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让所有的日子都充满目的和计划。怀特把我们的思想和感觉引入他选择好的空间,展示给我们这种“永远行动”的生命经验模式——宝贵的模式。可以说,夏洛对岁月、对生命、对友谊都获得了一种新的价值观,岁月由于生命而变得美丽,生命由于友谊而变得美丽,友谊由于牺牲而变得美丽。夏洛的牺牲不仅帮助威伯得到了生命,而且也使自己的人生更加美好,在帮助威伯的同时,她发挥出了生命中前所未有的智慧、力量和作用。夏洛的网在这里获得了一种象征的意义,它象征着夏洛的生命,也象征着夏洛的精神。通过有文字的网,夏洛完美地表现了自己,其动机是高尚的友谊,其目的是拯救他人。因此,一位美国评论家才会这样说:“只有怀特才能造出一个像夏洛那样可爱的蜘蛛。其神妙的蛛网救了小猪的生命。在孩子们寻求精神的珠宝中,此为最珍贵的珠宝。” 与夏洛形成对比而相映成趣的是老鼠谈波顿的形象,他的行动与语言都鲜明地塑造出自私、刻薄、封闭的性格。作者在书中写道: 老鼠绝无道德观,没有良心,没有顾虑,从不考虑别人,不顾体面,没有慈悲心,不懂得内疚,没有高尚情操,不讲友谊,不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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