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活自身含带着唯一一个首要问题,生活要求做出一个重大抉择,生活变成一种连续性的行为。然而这一行为并非意味着我们的思想观念只需从这一边移向另一边就能获得一种确定的终结和毫无疑问的宁静。因为若不超脱单纯的运动,若没有自身内在的宁静,恐怕就没有生活的自立自存,不过在我们人这里,生活获得一种充分的内涵只能通过与种种抗拒的斗争,只有通过自身的构建,即自身的完善。不过对于这种构建而言至关重要的是,在形成大千万象和勾画伟大的形象的过程中,生活同时也在完成不断的自我深化,它不是凭借一种现成的基本状态发挥作用,而是自己在不断深化这一基本状态,它不允许自己的活动后面遗留任何东西,它必须不断将自己的活动向后移。人的生活在这种运动中愈是自立自存,生活内发生的就愈是宇宙的直接展示,生活就愈有把握获得它的真理。因为真理在这里并非意味着与一种外在的真实一致,而是意味着参与一种涵盖一切的、本原性的、穿透大千万象以自身为方向的生活进程,一种其自身展开就在孕生真正的真实的生活进程;只要人获得了这种本原性的构成本质的生活的一部分,只要生活对人而言变成具有创造力的主动行为,人就拥有了真理,再不会有其他东西。
从这一观念出发就会努力克服给当代造成特殊压力的对立。人与世界虽然从外表看有着那么紧密的联系,但在内在方面我们却觉得相互分离,我们既不能舍弃这一个也不能放弃另一个,却又无法将两者合而为一,我们在选择以什么作为出发点这一问题上摇摆不定,是将生活定位为从世界到人还是从人到世界。两种可能性都在世界史的种种运动中得到了体现,这些体现间的差异表明,在这一问题上做出的抉择决定着生活的特征。
古老的方式和新兴的方式在这里构成一种完全的对立。前57者使人完全依附于世界,让人从这个世界创造自己的人生。唯有设定环境与人有一种直接关联时,唯有在自己对事物的判定最终成为精神而自己又没有任何改变时,这才是可能的;人在这里被视为宇宙的纯映像。由于意识到内在世界的某种独立性,由于具有思想的自我走向前列,近代破坏了这种直接关联,给人以矛盾的印象,使人须靠自己的力量再建已经失去的与环境的关联。同时古老生活的特性对近代来说也已变得有欠缺。感性和精神在此过程中没有充分分离,因而两者均未能纯粹展开各自的特性,人也过于将自己的特性置入真实的图景中,在行动中也过于以自身为目的。与此相反,近代立足于主体,试图从主体出发深入世界,甚至想以自己的力量阐释一个世界。然而在这方面人的能力受力过重,由人创造的世界图景的真相遭遇到越来越多的怀疑。即使由此展示的人生也未获取真实的充分内涵。若要达到从人出发赢得世界的要求唯有将某种特殊的能力理解为优于单纯人的能力并将其用于阐释一个世界。尤其认知思维是这样的情形,因为它似乎极少受制于人的特性。然而对于近代来说,真实因此过于被理智化、抽象化和形式化,种种思想轻易就被视为具有活力的能量,种种原则被视为全力行动的力量;由于理性被看作自由飘浮的宇宙能力和一切事物的尺度,它失去了许多生命的朝气,真实面临着令我们感到虚无缥缈的危险。现代人觉得这是一种严重的损伤,坚决拒绝这样一种终结,这表现在当今各个方面反对理智占据优势地位的激烈战斗中。我们意欲超越种种纯粹的概念,我们在探寻通往充满内涵和力量的真实的道路。为了摆脱这类纠纷和矛盾,生活只有这条已指明的路可走:人必须超越一切个别方面和精神能力,奋力争取达到一种统一和深层次,那时生活便会摆脱单纯的点达到充分的立于自身;到那时生活便不再处于这个大世界的对立面,到那时生活便可分58享这个大世界的生活。只要实现了这一点,生活便不需要任何来自外部的证明,它在自我展示中就含带着自己的真理。我们已经看到,这种生活在超越人与世界、力量与对象之间的对立中展示出一种精神的内在性,一种不同于主观内在性的精神内在性;展示种种精神内涵和价值的这一内在性的东西无疑超越了一切人的特性的狭隘。
对我们而言,这样一种生活是一种崇高的理想,不是一个舒适的起点,个体永远也不可能毫不费力地立刻实现它,唯有人类具有世界史意义的活动才有可能一步一步走向它。从此成为真理标志的一方面是超越单纯人的各种想象方式和目的,另一方面是作为精神生活自我展示的新内涵的形成。一个运动沿着这一方向行进,人类在向前述意义上的真理卓有成效地努力,这清楚无误地表明了这一处于其具有世界史意义的活动中的共同生活。在此过程中,一种更高层次的特性通常都被一个较低层次的特性衬托得更加鲜明,它占据了较低层次特性在精神生活中的位置,展示自己的特殊作用,将它所感动的人变成本质完全不同、具有更高层次的生命体。 通过转向独立的精神达到深化大概在宗教领域表现得最为明显。因为在这一领域有差异极其清晰的两种宗教,一是单纯人的宗教,一是精神生活的宗教。一种宗教要带给单纯人幸福和永存,另一种宗教是精神生活展示种种独有特性的处所,形成新的内涵和财富,同时也使人超越单纯人的特性,将一种新的本质引导向人。从单纯人的理解力中产生的东西制约着自在的广度,这种东西滞留在人的想象和兴趣范围之内,不会产生任何全新的东西,没有丝毫对前述范围有效的权利。然而当宗教不仅在一个现存世界里移动人的地位,而且向人展示一个新世界时,当它通过显现一种作为人自身本质的深层次的神的生活使人醒悟时,59当它使那种生活的本原性、无限性和永恒性充满人的精神时,当它使人的努力进行时,那这种生活的提升就不可能意味一个人为的作品,精神生活的自我展示就会蕴含在其中,获取这种展示就会将人置于真实的核心。 精神活动其他领域的情形也类同:从单纯人出发,它们永远不可能成为独立的具有独特内涵和原动力的领域;一旦它们成为这样的领域,它们便具有了独立精神生活的一种作用。假使这种权利被看作仅用于人的幸福的工具,就像社会功利主义所做的那样,那它便丧失了所有独有的特性,它就产生不了任何新的生活内涵,它就无法以任何事物的强制力对抗人的自私自利,它就不再意味着一个独立的生活领域。 然而对各个领域起作用的,对共同生活活动的整体也同样起作用,例如文化表现出的生活活动。人的文化和精神文化在这里明显相互对立,前者只关注人的状况,人自身不可能满足的状况,而后者关注的是一种独立精神生活的展示,因而也关注人的本质的提升。如若这样一种精神文化确实在我们这里成为现实。那我们的生活肯定不是在宇宙外围,而是在宇宙之内。 从这种生活形态出发,可以使人类不可能放弃的种种要求得到满足,然而在直接面对各种事物时,这些要求不仅会制造极大的困难,而且还很容易彼此冲突:它们就是对生活的稳定和自由的要求。日益增强的内化愈是破坏我们与感性环境的直接关联,我们就愈不可能凭借我们身外的某种自在获得某种稳定,我们就会愈加迫切地在自己的内在方面寻求依托。在这里,人首先试图通过确定某一个点来获取这种依托,特别是在笛卡尔在“思考的我”中找到了这种依托之后,人们相信找到了它,“我思故我在"这句话成了一切可靠性的基础。然而这一起初令人惊诧不已的解决办法愈是显现出自己独特的结果,人们对它的批判性思60考就越多,它自身显现出的纠纷也就越多。一个与世界对立的我还有可能返归这个世界吗?假使能通过人为的迂回途径返归世界,难道纯主体在这种情况下就不会持一种强烈的自负态度,就不会很容易从自身出发衡量和塑造一切事物?在这种情况下思维会独断地支配真实,因而过于理智地塑造生活。若人想在自身寻找一个阿基米德点,那某个个别的点不就具有了完全的可靠性,人岂不是高估了自己?唯有不是在个别的点上,而是在生活的整体中寻求稳定性,才有可能成功地克服这类纠纷;然而生活不会即刻就能获得稳定性,而是只能通过持续性紧密联系在一起,只能通过相互制约的增强和丰富的多样性的形成,不过这是在一种具有涵括力的自我内部展开的,是通过所有的事物展开的,因而也赋予整个环境以生气。生活愈是由自身展示出一种真实的形体,同时也获得一种完全的自立自存,这种稳定性就愈强;个体特性愈是紧密地与整体连在一起,整体生活在个体特性中体现得愈多,个体特性的可靠性就愈强。因此必须承认稳定性的要求是一个无法估量的任务;如果说只能一步步地完成这一任务,如果说完全的可靠性只能被视为一个崇高而遥远的目标,那么优于所有人的随意任性的追求那个目标的活动就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我们无法去寻求那个目标,不可能将我们自己的精神加于它,它不会一开始就作为一种驱动力在我们内心发挥作用,它不会以任何形式立于我们的内心。 在这里适用于生活整体的,同样也适用于生活的各个载体:各个文化时期、各个民族、各个个体的信念达到某种牢固性和自己的道路获得某种可靠性不是通过苦思冥想(总会有新的思索不断出现在它的后面),而是只能通过各自生活的内在凝聚和生活围绕一个具有统领作用的中心点的构架;唯有这样才能消除怀疑,才能赋予行动一种欢快的信心,对我们来说,唯有从此出61发,生活才能由半真实变为完全的真实。 稳定和自由常常被视为相互对立者,稳定若是有可能与一种僵滞的存在联系在一起,那它们就确实是对立者,而若将稳定理解为自我巩固,因而便不是在生活和行动之外,而是在生活和行动之内寻求稳定,那它们就不再是对立者。至于行动的自由,承认它本身就有违现代生活的主要特征,这主要是因为科学活动已经勾画出一种世界观,已经勾画出一种不适合自由的真实模式,因为对自然的机械性的因果关系的理解也被移到了精神内部。因此想要某种自由事实上成了愚蠢的行为。 我们观察的种种关联描绘出的事物有着本质的不同。如若不能独立,一切精神生活就会成为转瞬即逝的影子和梦想,如果我们在精神生活的独立过程中看出事物演化的本原,看出向完全自觉主动的转变,那也就达到了一种摆脱了一切束缚的自由状态。也就是说,这种本原并非一种单纯的初始状态,而是会恒久地伴随一切精神行为,会将生活变为一种永久性的活动。因为精神生活王国不同于自然王国,一旦成为存在的东西在精神生活王国不会永久发挥作用,而是只要精神退出精神生活,不再不断更新它,精神生活便会沉落;即便在外表上依旧存在,它也会成为机械性的习惯,因而等同于退出精神领域。宗教史和道德史在新老经验中都成千上万次地表明了这一点。否定自由的最后一个原因是对精神生活独有特性的一种误解。尤其是在将精神生活理解为一种单纯的过程,理解为某一驱动活动的过程的时候,无论是机械性的还是理性的驱动活动,都没有自由的一席之地。 然而仅有某种自由的状态的存在是不够的,人还必须分享它,必须能够置身于其中;不过只要人在这种状态中首先能寻得生活的自立自存,只要在向那个方向的转变中抓住自己的本质,62这种置身就会变得可以理解。其实我们的精神生活并非从一个较低级的阶段逐渐发展而成,而是始终包含着中断和重新创立,包含着一种不连续性。我们的追求不像一座金字塔依照指明的方向建立在一个已有的基础之上,而是须首先获取基础本身,生活的疑惑会一再回归基础,迫使我们不断重新完成主要的转变。人生的活动和奋争不只局限于单个的业绩,它们面向的是存在的整体。我们必须以这种方式理解人类的活动,也必须以这种方式理解个体的活动。历史并不是后来者依照确定无疑的顺序必然从已存者中产生,并非这种意义上的单纯进化,而是往昔获取了什么,是往昔将什么引向现时,从精神角度来看,对于现时而言这是一种单纯的可能性,是一种要求,若要获得它需要自己的抉择。若不是这样便没有真正的现时,便没有本原,便没有自己的生活。与此相似,个体的生活也不是一个个相似的日子惰性的前后相续,或者说它至少无须如此;当它获取了一种精神内涵时,当它追求一种精神特性时,它会一次次完成挣脱和转变,会不断重新攀上自己的巅峰,会不断重新为往昔的意义而奋争。只要精神生活的独立得到承认,人类生活以及个体生活沿着这一方向不断显示出的经验便会汇聚在一起,便会获得力量,便会清楚明白。 综合一切可以看出,我们的存在领域蕴含着一种新的可能性,即一种全新生活的可能性,这种生活唯有通过与现有状态决裂和调转方向才可能实现,不过在动荡和奋争中它会一直追求最崇高的目标,可望得到最充分的满足。在这种新生活中会摆脱单纯人劳碌的所有狭隘,否则这种劳碌就意味着我们的整个世界;摆脱小我的狭隘之后,生活并不会散落入无限,而是每个人都能够在无限中成为一个独立的生活之点,成为整体的承载者;63人若能清楚自己是在受整体的洪流的驱使和引导,清楚自己是因整体的力量而稳固,便会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做出抉择,接受并继续推动这一洪流,重大的抉择会贯穿人的整个存在并将其塑造成一场大型戏剧。此时人的行为才会提升为自主行为,在活动中获得一种自在,塑造出一种精神特性,以此赋予生活一种内涵,而单纯的行为无论多么丰富勤勉,只会使人的内在虚空。 由此便会产生向各个方面的富于成果的活动。获得一种精神特性,获得生活的自存自立,这就是将个别特性培育为品格时的问题所在;若不将基础建立在宇宙之中,品格就会成为一句空话,就会成为窘境中的纯粹托辞。这种精神特性需要唤醒生活,需要置身于一个新的位置,它与天生的个性有着根本的不同,天生的个性对纯自然的精神还未做出抉择,因而毫无限制地维护它会面临精神沉落的危险;即使对各个民族和各个时代而言,获得一种精神特性也会成为具有联结和提升作用的任务;唯有完成这一任务,才能使它们获得一种极有价值的生活内涵和一种经受得住所有时代变迁的意义。因而在科学和艺术中也会产生一种优于所有技术的创造,这种创造赋予它们一种精神,通过展示新的深层次继续引领人类。为了能向人类诉说什么,为了能够存在,创造者须首先植根于自身,须自身成为某种存在,不过他只可能在这种关联中作为这一存在。一种精神特性的形成首先提供的是对一般文化混合物的优越性,它使得将真正的精神文化与单纯的人类文化区分开来成为可能,使坚决抨击一切纯文化滑稽剧(就像它支配的日常生活)成为可能。 只要内在的独立化能以塑造完整的人的典范对抗生活面临的所有狭隘化,它就能够起到提升作用。各个生活领域都不停地努力将人完全吸引到自己身边,给人的精神刻上自己的特殊印记。宗教就是这样做的,尤其是在教会的形成过程中;国家通过64形形色色的宪法形式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就连艺术和科学也为自己塑造着特殊的人,而由它们自己呈现的部分文化很容易将塑造完整的人搁置在一旁。我们可以非常清楚地感受到部分文化的所有这类欠缺;若要克服这种缺陷,我们只能作为整体担负起一个任务,选择和促进这一任务能使人超越一切分门别类,能使我们在完成它的过程中始终遵循着一个总体目标。 与塑造完整的人的要求一样,若要满足将我们的生活建立在自我行为基础之上的要求,只能承认真实的某一深层次,只能承认人与它的某种联系。更多地采取行动和将创造性的人生置于已有状态之前的呼声响彻我们这个时代,然而单纯的并存关系若是完全拥裹着人而且不允许人跨入一个本原生活的王国,那这种呼声不可避免地将变成空洞的言辞。若没有真实的某种深层次,若不能为我们唤起这种深层次,我们的存在就不可能转化为生气勃勃的行动。 如果人首先通过获得生活的部分自立自存有能力达到决定能否实现自己的存在的种种要求,那么在此过程中一种确定无疑的宁静和欢快就会胜过一切辛劳和活动。人的这种生活首先是处在上升中,因而会不够成熟,对人而言也不会缺少各式各样的疑惑。然而所有的不成熟和所有的怀疑都不可能以任何方式撼动发生了一种重大转向这一基本事实,不过此时涉及的不是一种现有生活内的种种单个现象,而是一种新生活的整体;这种新生活不可能是一种假象,这种可能性本身在这里保证我们能获得一种真实。另外,这种自觉行为塑羟驷保持着活动中的一种存在,建立起一种真实,将整个宇宙纳天生活进程,产生了一种完全不同于展示各种力量的单纯行为的欢快,一种生活情绪无限扩张的欢快,欢快就是一切,而不是一种自私的享受。生活在这里摆脱了自我保存的原始自然本能,能够以一种明确的肯定65对抗无力的否定。源于真正的精神生活的展开的欢快表现在各个方面,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我们面前:研究领域对真理的认知是如此,艺术的创造和感知是如此,真正的爱和促进人类的活动是如此;这一切在前面阐述过的基础之上可以汇聚为一个整体,从而获得力量和深层次。 如果我们再补充论述,人自身在这里创造和获取了什么,在这一整体内有什么,有什么在为促进整体服务,在这种新生活中,通常所说的伟大与卑微之间的差异在这种决定性的从世界到世界的转变面前黯然失色甚至消失,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都会获得一种意义甚至一种伟大意义,每个人都有能力丰富扩大精神王国,那么关于这种生活的意义与价值就不会有任何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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