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的人既不知道需要的止境更不知道需要的界限,将自己陷入贪欲的深渊。
我现在用歌声声明,天下万物都有它们自己的秩序。狮子虽然非常驯服,但仍有系紧的锁链;虽然给予它极大的爱,它还是惧怕它的驯养师。如果万一它尝到鲜血,它立即忘掉刚受过的训练,它父母吃人的野性即刻死灰复燃。它开始怒吼,挣脱开缚它的锁链;扑咬它的驯养师,尔后扑咬它抓住的任何对象:人和牲畜。
飞禽也是一样。
虽然它们完全驯服,如果它们返回到树林中,它们就不管驯养师如何呼唤,留在同伴中欢乐异常。
即使驯养师抛给它们以前驯养时吃过的肉,它们对此视而不见,因为它们喜欢树林中的家,树林中同伴的歌唱更使它们快活舒畅。它们天生就喜欢站在高高的树上。yipindushu.com
虽然你把树枝拉弯到地面上,放松后它马上弹起回到同类身旁。太阳也是一样,午后落日西沉,沿着既定的路线,次日光芒四射出现在东方。
每个生灵都是这样,它们都乐于回归本源。没有哪个不愿意回到它原来的地方:宁静安详。每个生灵就像车轮转动,周而复始,万变不离自然的约章。
当女神唱完歌后,她说道:噢,你们这些世俗的人们,虽然你们的愚蠢让你们变得像牲口一样,你们能在某种程度上如在梦中那样理解你们的本源。你们意识到自己是一切真正幸福的开始和终结,虽然你们不完全了解自己的本源。天性使你们通向清醒,各式各样的错误念头使你们误入迷途。现在考虑人们通过现有的财富能否到达真善,几乎所有人都说他们幸福是因为有了这些世俗的财富。腰缠万贯或位高权重或现有的一切财富能使任何一个人如此幸福而什么东西都不需要了吗?不,绝对不是。我知道,它们不能做到这点。为什么?从这点可以模糊地看出,现有的财富不是真正的财富,因为它们不能给你它们允许的东西。但是,当它们答应给那些崇拜者带来幸福,并撒谎带来的幸福比崇拜者期望的多得多的时候,它们假装做那些它们不能实现的东西,因为它们严重缺乏实质的幸福,只是徒有幸福的外表。
现在考虑一下你自己。啊!波爱修斯,当你处于最风光的时候,你是否对任何事情都感到忧虑?或者当你最富有时,你是否渴望得到任何东西呢?或者你的生活是否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愿进行?我回答说:不,不!就我能记忆的,我没有在任何时间摆脱忧虑。我担心遇到麻烦,我经历的一切既没有使我高兴,也不是我完全希望的,尽管我掩盖了它。
智慧女神回答道:当你有了你不曾拥有的东西时,你似平感到很富有,当你缺少你想拥有的东西时,你没有感到很穷和很不幸福吗?我回答道:一切正如你说的一样。
智慧女神说:是不是每个很穷的人都想得到他渴望的东西呢?
我说:是这样的。
智慧女神说:如果他穷,他就不幸福,因为他渴望拥有没有的东西,他希望有足够多的东西。
我说:完全和你说的一样。
智慧女神说:当你富有时,你还觉得不知足吗?我说:我知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感到不知足。
智慧女神说:你似乎不认同,人世间全部财富都不能使一个人富有。他有足够的财富就不需要更多吗?然后我说:没有什么比你说得更正确的了。
智慧女神说:但是,你为什么不赞同这样的观点呢?你看没看到每天强者从弱者身上掠夺财富?为什么每个人除了需要财富卷从他人那里获得战利品或强占他人东西之外,每天还有这么多悲伤、这么多争论、这么多会谈和这么多裁判?那还不是因为自己的财富被别人用暴力或欺骗手段夺走后,又想要回来吗?我说:你说得很对。
智慧女神说:按照这些解释,每个人除了维护他的财富之外,还需要别人帮助。
我说:谁也不能否定这点。
智慧女神说:如果他没有什么东西害怕被人夺走,他没有理由需要除自己之外任何更多的帮助。
我说:你说得对。
智慧女神回答道:每个人的习惯和意愿是多么的不一样,对我现在要提及的事情来说,他们拥有了财富就相信他们应当变得更幸福,可是谁知他们由此变得更可怜更虚弱了呢!因为他们有了一点幸福,他们应当阿谀奉承,为了保护那多出的一点东西,乞求别人帮助。不管他们是需要还是不需要,他们还是希望这样做。人们呼唤节制在哪里?或者节制何时到来?人们企盼节制可以完全从财富中驱除那些灾难。他拥有得越多,他必须奉承的人也越多。
难道富人从没有饥饿,没有干渴,也不会受冷吗?我想你会说,富人可以用财富补救这一切。虽然财富可以解决某些问题,但是仅仅靠财富还是不能解决他们的痛苦。因为他们每天只会做加法,希望财富一天比一天多,没人愿意做减法,因为谁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财富在减少。因为人们的需求没有满足的时候,每天都需要世界财富中的一些东西:衣服、肉类、饮料或其他很多东西。因此,没有哪个人富裕得不再需要更多东西。但是贪婪的人既不知道需要的止境更不知道需要的界限:欲望总是多于需要。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相信这些不能经久的财富,它们不能消除你的不足,当它们降临你头上时反而更增加你的痛苦。难道还有什么理由让人相信财富能使人得到满足吗?我们总希望得到那些我们没有的人一生充满甜蜜,但更多的是苦涩,因为人的欲望太多,总有太多追求,永远填不满。
精美的房子一定不能建在最高的山顶,寻找最高智慧必须去掉傲慢。同样,结实的房子不能建在沙堆上,如果你希望建造智慧,它决不能建在贪得无厌上。干渴的沙漠吞噬久盼的雨水,贪婪吞食掉整个地球的有限财富,因为贪欲永无止境。
一所房屋不能长久屹立在高山上,因为它经不住强风暴雨的打压,建在沙堆上的房屋也被过量的雨水淹没。
当痛苦的风暴或过度焦虑的雨水搅动人的心灵时,人的心灵也会崩溃,离开它原来的地方。
希望拥有永远幸福的人们,应当迅速逃离人世间这个危险的花花世界,并将自己心灵的房屋建在坚硬的谦卑的岩石上。谦卑的溪谷,就是心灵渴望居住的暖房。当智者既蔑视这些世俗财富,也鄙视邪恶时,他就将自己一生始终导向永远快乐和安全的轨道,并希望将来永远是这样。永久驻留在心灵的享受中,尽管烦恼的风和这些世俗财富带来的忧虑迎面向他扑来,他也巍然不动。
智慧女神说:我想我在某种程度上已使你从悲痛中打起了点儿精神,而且把你带回到了以前具有的尊贵状态。你仍然太执著于你丢失的东西,以致现在还很悲痛。我不能容忍你为已经失去的一点东西而悲伤不已。对现在的你来说,即使缺少任何一点你渴望的东西——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你也可能会哭泣、忧虑,甚至是痛心疾首。你要记住,在人的一生中,谁不曾遇到过与他意志相左的事情?世俗享受是非常狭隘和没有意义的事,因为对一个人来说,或者他从没有机会得到这些享受,或者他得到第一次享受后,那享受也绝不会永远保留在那儿。关于这个,以后我将更清楚地进行说明。
我们知道一些人有足够多的财富,但如果他们出身不如他们希望的那样尊贵,他们就会感到有愧于这些财富。与此相反,另一些人尽管出身非常显贵和荣耀,但是他们的生活却穷困潦倒,所以,他们宁肯不要尊贵——如果能做到的话,他们更希望脱贫解困。实际上,很多人都希望尊贵和富有两者兼得,当他们不能得到其中一样东西时,他们就非常不高兴。
有些人在没有结婚前,日思夜想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妻子做伴;很多人结婚后幸福美满,但是由于没有孩子,以致他们积攒下的全部财富要供外人享用,为此他们感到不幸福;一些人虽然有了孩子,但是他们的孩子有时身体欠佳,或是人品不良,或是无用之才,或者早逝,他们也为此感到不幸……没有一个人在他的一生中都事事如意。即使有人在一生中都没有任何事使他烦恼,但没有烦恼这件事本身就能使他感到忧虑,因为他不知道将来可能发生什么事,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另外,他惧怕失去他现在正愉快享受的东西。
现在请你向我表明这些人中你认为谁最幸福,谁最能对他在享受的事情感到心满意足。我可以立刻告诉你,一旦发生违背其意志或习惯的任何事情,哪怕这些事其实很微不足道,大多数人都会因此感到烦恼。你或许已经观察到了,这些人的所谓幸福,就是要执行他的意志的每个人都能令他满意。
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往往能够使原本十分幸福的人悲伤地感到自己的幸福或者在减少,或者已完全失去。现在你认为你非常悲惨,但是我知道,对很多人来说,如果他们有了你现在仍然拥有的一小部分东西,他们就会感到自己升到了天堂。况且,你现在被拘留的地方,你称它是流放的拘留所,可这曾是一些人的诞生地,并且是他们现在仍然想居住的地方。
世间本无不幸之事,因为有人认为自己是不幸的,他才变成了不幸的人;相反,一个人,即便现在正经历悲惨的和不财富卷利的事,但是如果他能耐心地忍受它们,那他就会成为幸福的人。当一个人处于不耐烦的状态时,他很难始终保持冷静,他的幸福生活就因此可能会遭受破坏。世界本来是甜味与更多的苦味相混合,一个人不可能永远远离苦难——尽管很多人都喜欢这样。因此我感到好奇,当世俗财富不能满足贫穷的需要时,为什么你还不完全明白世俗财富变化多么反复无常。面对世俗财富,人们总是希望得到他们没有的那些东西,因此他们很难时刻保持耐心和有节制的生活。
生活已经将幸福置于你的身上,你为什么还要去周围寻找幸福?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是处在懵懂无知的错误状态中。我用几句话向你表明什么是所有幸福的源头,我知道你将为此奋斗直至得到它。现在你认为任何东西都比你自己更珍贵吗?我想你会说没有任何东西比你自己更珍贵。我知道,如果你是自己的主人并有足够大的权力,你将拥有永远也不会失去的东西,命运也不能把这些东西从你手里抢走。因此我忠告你,在生命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什么外在的幸福可言。而且,你要记住,在现实生活中没有比理智更好的财富了,因为人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失去理智。永远不会失去的财富要比可能失去或将要失去的财富好得多。
现在这些不够清楚地向你证明,命运不能给你任何幸福吗?命运和幸福二者都不可靠,因为这些东西非常脆弱,非常短暂。实际上,每个拥有世俗财富的人,都必然会面对这些财富离开他的时刻——这些人或已经认识到这一点,或者仍对此懵懂无知。一个人,如果愚昧到连自己的财富即将离开都不知道,那他还有什么幸福可言?相反,一个人,如果每天都为自己的财富即将离开而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他能有幸福吗?如果任何人不担心他的财富是否可能有一天化为乌有,他又怎能体验幸福给他带来的价值感呢?如果他的财富只是给他带来少许幸福,他放弃这些财富也毫不足惜,这充分说明这些财富没有什么价值。
我认为以前我用很多论据非常清楚地教授你,所有人都是以死告终,他们的富有也随着结束。因此我感到惊奇的是,人们为什么如此不理智,以致为在活着时候的生活感到幸福,而为死后不能看到这些幸福而感到悲伤。但是我们必定知道,无数寻找永久幸福的人不惜以生命为代价,甚至为了得到它,他们乐意忍受极大的痛苦。这些人全部都是神圣的殉道者。
追求超过限度,就产生痛苦这就是人的生活状态:当人们认清自己是什么,从哪里来时,他们才能超越其他生物。
为什么陆地山川的美不使我愉快?那不是世界最美的造物吗?我们常常为宁静的大海感到高兴,也欣赏太阳、月亮和所有星星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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