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是金钱的本性。英语中的“零钱”(change)一词，原本就是“交易”(exchange)的词根。萨尔德洛曾研究过金钱在社会心理中扮演的角色，他认为，社会经济的运作方式与人体的生理机制非常相似。如果说利润和消费相当于呼吸的过程，那么金钱就是空气。一旦金钱丧失了支持交易的社会功能，就会阻塞社会经济的呼吸，导致窒息。欺诈和贪婪会扰乱交易的正常节奏，比如某个团体以公众利益作为理由募捐，而募来的钱却大部分甚至全部进了组织者的荷包。金钱原本就具有强烈的阴影色彩，如果某个团体或个人一头栽进这阴影中，他们的心灵就会沦丧。

然而，如果用合适的态度看待金钱，它就可以让我们的心灵发生改变，而又不至于腐蚀我们的本性。它让我们摆脱天真的理想主义，投身于历史和文化的创造过程，亲手树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力量、尊严与价值。它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在生命的神圣战场上打拼。它还可以让我们的心灵脱离纯真的幻象，回到现实世界中来。

与金钱有关的梦境，通常具有多重含义。不久前我做过一个梦，梦中正值凌晨时分，我在一条阴暗的小巷里行走。一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靠了上来，用刀子顶在我后腰上。"把零钱交出来。”他说。我知道我右边的裤子口袋里有两百块钱，左边则有大约十五块零钱。于是我把手伸进左边的口袋，把里面的零钱全给了他。我担心他还想要更多的钱，但他接过零钱就跑开了。醒来后，我回忆起梦中发生的事，不禁想：我有一种“把自己的东西交出去"的倾向——有时会把自己的计划搞砸，有时会为别人付出太多，以至于忽略了自己的需求。这样的想法让我相当恼火。

那天晚些时候，我又花了几分钟时间，重新思考梦境的含义。梦留给我们的第一印象通常是肤浅的、充满了偏见的。那个梦给我的第一印象，反映了我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认识——觉得自己付出得太多。于是，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梦境本身上。在梦中，我表现得很聪明，骗过了抢劫我的人。在梦中我就注意到，抢劫者并没有简简单单地说“把钱交出来”,而是用了“零钱”(change)这个字眼——而change的意思是“改变”。那么，这个梦是不是要我改变原先的生活方式，参与暗地里发生的交易，赋在日常生活中关怀心灵予我心灵中的阴影成分真实的价值?我为别人付出的做法，是否还有另外一层意义?我的小聪明是否欺骗了我自己，让我忽略了我原本拥有的精神财富?在梦中，我丝毫没有犹豫，就用我的双重性——裤子两侧的两个口袋——骗过了生活的阴暗面。

我感觉，这个梦加深了我对“心灵经济学”的理解。在心灵的经济学中，激情、精力、才能和信念都可以担任金钱的角色。或许我像某些人聚敛钱财一样，盲目聚敛我的才能——心灵的金钱，因为我害怕心灵生活中的阴暗小巷。或许我把自己拥有的东西划为两部分，较大的一部分囤积起来，较小的一部分则随时准备牺牲掉。梦境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检视自己性格中原本隐藏起来的部分。

看待金钱的阴影特质，既不能死守道德信条，也不能太过认真。例如，金钱的积累理应让我们快乐，因为这是金钱的基本性质之一。只有当我们为聚敛钱财不顾一切，或是动用了卑劣的手段时，心灵才会受到伤害。赚钱和攒钱的过程，就是萨尔德洛所说的"吸气"过程。然而，如果我们拒绝承认金钱的阴影特质，聚敛钱财的过程就会带来负罪感，因为我们追求的东西彼此矛盾——一方面想享受积累钱财的快乐，一方面又不愿放弃表面上的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