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汉颂的赋化特点,魏晋颂呈现出诗化特征,一为上述提到的向先秦颂的四言化转变,除了魏晋复古观念趋盛外,汉大赋渐衰,颂体因之简约化也是重要原因;再则是继承汉代郊庙颂诗,在形式上均以四言为主,从而使两者区别度较低,同时还在内容上融合五言诗的情感特质与拟物技巧,充分发扬儒家顺美圣治、敦化风俗的文艺观念。这种观念自然也是对汉颂一贯宗旨的继承,如东汉安帝东巡,马融上《东巡颂》,其序称:“延光三年,车驾巡狩岱宗,郡或上凤皇集,诏书颇有不纳之意。融本以赞述为官,遂上《东巡颂》,言虽有瑞应,上犹疑而不然,以将顺其美。”
因为魏晋颂与颂诗形式相似,思想内涵及艺术特征相近,故先对魏晋颂诗加以评介。魏晋颂诗分郊庙颂、述祖颂、咏物颂等类型,沿袭《橘颂》及汉代颂诗的创作,多有宣扬政教、宗法、仁德等儒学蕴涵。《文心雕龙•明诗篇》说:“汉初四言,韦孟首唱,匡谏之义,继轨周人。”
魏晋郊庙颂诗、述祖颂诗等基本沿袭两汉既成风格,变创之处不多。如晋天地郊明堂歌《夕牲歌》说:“皇矣有晋,时迈其德。受终于天,光济万国。万国既光,神定厥祥。虔于郊祀,只事上皇。只事上皇,百福是臻。巍巍祖考,克配彼天。嘉牲匪歆,德馨惟飨。受天之祚,神化四方。”
当然,魏晋郊庙颂诗除四言外,还有三言、五言、六言等情况。《晋书•乐志上》载:“至泰始五年,尚书奏,使太仆傅玄、中书监荀勗、黄门侍郎张华各造正旦行礼及王公上寿酒、食举乐歌诗。……又以魏氏歌诗或二言,或三言,或四言,或五言,与古诗不类……故勗造晋歌皆为四言,惟《王公上寿酒》一篇为三言、五言焉。张华以为‘魏上寿、食举诗及汉氏所施用,其文句长短不齐,未皆合古。盖以依咏弦节,本有因循,而识乐知音,足以制声度曲,法用率非凡近之所能改。二代三京,袭而不变。虽诗章辞异,废兴随时,至其韵逗留曲折,皆系于旧,有由然也。是以一皆因就,不敢有所改易。’”
作为魏晋颂来说,它与颂诗在题材选取、句式排布、辞采风格、风教内涵等方面多有叠合之处,如王夫之《古诗评选》卷二说:“两晋文人,四言繁有。束、傅、夏侯,殆为《三百篇》之王莽,入隐拾秀,神腴而韵远者,清河而已。既不貌取列风,亦不偏资二雅,以风入雅,雅而不疲;以雅得风,风亦不佻。字里之合有方,而言外之思尤远。”
魏晋颂多以顺美为能事,这又是儒家祥瑞意识的表现。祥瑞意识是天人合一思想观念的衍生物,其以上天征象与人间政治相联结,经过汉代谶纬哲学的政治化、神圣化演绎,更使之成为文学表现的固定题材和模式。前述魏晋颂诗中就多以天佑名义开场,继而对当世王祚运命、政绩勋业、君主盛德展开歌颂,顺应天道、开济升平始终是其着眼点,魏晋颂也是如此。关于魏晋士人的祥瑞意识,可以高堂隆《告瑞玺议》为例。他认为,对于天降瑞玺这样的事件,不但要朝野献颂,还要告知宗庙,而且具体操作要符合礼制规程。yipindushu.com
魏晋颂的儒学特色,还在于润色鸿业、恢弘德教的政治动机非常明显,它们的撰制往往与当局稳固政权的需要密切相关。如《晋书•挚虞传》载:“时天子留心政道,又吴寇新平,天下乂安,上《太康颂》以美晋德。”颂曰:“明明上帝,临下有赫。……抚定朝鲜,奄征韩、貊。文既应期,席卷梁、益。元憝委命,九夷重译。邛、冉、哀牢,是焉底绩。我皇之登,二国既平。靡适不怀,以育群生。……洋洋四海,率礼和乐。穆穆宫庙,歌雍咏铄。光天之下,莫匪帝略。”
东汉以来,颂的世俗化倾向加剧,再加上文人对政权及世俗固有的依附性和随顺性,颂作谄谀的弊端也越发明显。如蔡邕素以碑铭赋颂闻名,但仍有叹曰:“吾为人作铭,未尝不有惭容,惟为郭有道碑颂无愧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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