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系统解体后成立的每一家新的地区电话公司都信誓旦旦地公开承诺，要发扬创业精神，积极开拓市场，争取在诸如有线电视领域掌握领导地位。但这些业务公司的未来却取决于一些更为平凡的事：即它们能否成功地开展传统业务，为一部电话到另一部电话之间提供多元化的公用电信传递服务。

从前属于贝尔系统旗下的业务公司，都将面临风云激荡的年月，为了生存下去，它们要提高电话费，展开激烈的斗争。电话费已经急剧上涨了，但今后还将继续如此。然而，反托拉斯诉讼曾经向顾客许诺，贝尔系统的垄断解体后，他们将获得更多利益。但业务公司除了失去长途电话费的补助之外，也不再是受到保护的垄断企业，为了获得所需资金，它们必然会付出更大代价。此外，它们还要为各种器材和设备筹措大量资金。

其次，它们必须完成现在才刚刚开始的转变：从拥有、出租和安装电话设备，转变为出售设备。各个业务公司要在10年以内，转由顾客来承担安装电话设备、把电话线路从最近的节点引入室内的费用。它们不能再为用户垫付设备款项，也不能再负担安装和维修设备的人工成本。这最终可能会导致出现一种有利可图的新业务——如果利率能降下来的话。贝尔系统的各个公司，或许能够开办信贷企业，利用一些有吸引力的条款，向顾客提供5～8年的分期付款。但这可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在此期间，业务公司将不得不说服48个州的公众和公共事业委员会（美国电话电报公司在阿拉斯加和夏威夷没有业务），告别一个世纪以来被顾客和公共事业委员会视为理所当然的大众服务项目。这样一来，我们必将看到人们进行更多的尝试，保证穷人获得价格低廉的电话服务，比如最近出台的《加利福尼亚州公用电话法》。但对地方用户来说，这只不过意味着从前由企业——即大量使用长途电话业务的用户——支付的费用，现在由纳税人来买单了。

但更棘手的恐怕是劳工问题。各家业务公司都需要裁员1/4到1/3，并将每小时的劳工成本和总人工成本降低1/4到1/3。从历史上来看，公共事业委员会曾自动允许电话公司转嫁所有的员工成本和工资上涨成本。但现在这种做法不太可能维持下去了，一部分原因在于电话费问题已经高度政治化，另一部分原因则在于工会的政治权利大量丧失——特别是大规模生产行业的大型工会。很明显，类似公共事业委员会委员这类被选举出来的官员们，现在害怕纳税人的投票甚过害怕工会的投票。而且，和所有受保护行业的员工一样，贝尔公司员工的工薪水平，原本就比其他竞争对手要高。

美国通信工人工会有60万名成员，任何裁员和工资下调，都会给安装工和修理工带来最大的冲击。这部分职工工资最高，也是贝尔所有工人中工会组织化最完备的。可他们也知道，采取罢工的手段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太多帮助；因为电话服务的自动化程度非常高，即使进行了长时间罢工，大多数用户也根本不会注意到。换句话说，劳资双方都注定要忍受苦涩和动荡的关系。

以上这些问题都是非常棘手的，并且全都违背了贝尔系统一贯的传统。每个问题都将带来激烈的争吵、互相之间的怨恨和糟糕的公众影响，但每个问题都必须加以解决。

学会竞争

贝尔系统从前的母公司美国电话电报公司，现在已经解除了它作为母公司的一切责任：不再提供地方电话业务，不再安装电话并为电话设备提供资助，在产品的销售和定价上不再受到限制，其业务范围也可以不再仅限于美国国内。因此要预测它的前途变得更加困难。或者更确切地说，人们必须预测多种前途，因为美国电话电报公司的业务不是一种，而是四种虽然相互联系但却全然不同的业务。

首先是非本地电话服务。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美国电话电报公司可能仍将在相当不利的竞争条件下展开业务。它本来曾建议对地方电话征收一定的“接入费”，抵消竞争者在价格方面的优势，并能很快大幅下调自己的长途电话费。但竞争对手通过对政界上层人物的游说，成功地将征收“接入费”的期限推迟了一两年。即便到1987年这种不利条件最终得以消除，美国电话电报公司也要进行艰苦的斗争，才有可能夺回自己失去的长途用户，特别是其中的大用户。它是否能重新夺回领导地位，还不太确定。许多长途电话的好主顾，如拥有多家工厂的大型公司或大银行，曾由于美国电话电报公司过高的长途电话费而被迫建立了专用电话线。很多同美国电话电报公司竞争的企业也在这样做，比如其中最大的一家MCI公司，正计划兴建自己的横跨大西洋线路。

美国电话电报公司的第二个单位，制造业的大型子公司西方电气公司（Western Electric），前途更为黯淡。西方电气公司拥有员工15万名，在美国制造公司中排名第10；销量120亿美元，排名第22；但从利润率上来说，却排在第300名以下，更可笑的是，它的销售利润率只有2.5%，资产利润率只有7%——还不到同类电气公司（如通用电气和IBM）的1/3，比一家工程公司收回资本成本所必需的最低利润率的一半还要低得多。当然，西方电气公司从来不需要进行竞争，因为贝尔系统买下了它生产的全部产品。它的经营，从来不是为了盈利，而是要作为贝尔系统各个业务公司的供货商。它从来没有任何信贷方面的损失、要注销的库存或是销售方面的费用。

而现在，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西方电气公司必须为获得每一份订单而同别人展开竞争。按照反托拉斯法的规定，各家业务公司必须同等对待每一家供货商，而不是偏爱其中的某一家——各州的公共事业委员会也会确保它们这么做。世界上所有已经进入美国市场的传统电话设备制造商——德国的西门子，瑞典的爱立信，美国、英国、德国、法国和比利时的国际电话电信子公司，日本的NEC，还有五六家其他公司——都已开始向贝尔大妈膝下的“孤儿们”兜售自己的产品了。IBM这家实力最雄厚、攻势最猛的新竞争者，正在全速进入电话业务领域。它买下了西方电气公司在交换机领域最危险的竞争对手ROLM，并获得了英特尔公司的一大笔股份。英特尔公司是电话和电话交换设备所使用的半导体的主要生产厂商。

最为困难的是，西方电气公司必须打入一个它曾一度占有统治地位却在60年前退出的世界市场。它需要进行大批量生产。长期以来，西方电气公司必须制造贝尔公司所需要的每一种产品，反过来贝尔的各公司也必须购买西方电气公司制造的每一种产品，因此西方电气公司不得不生产大量鲜为人知的东西，这些东西既不适合该公司的工厂生产，从长远来看也没有什么盈利性。显然，从此以后它不再可能把这些产品销售出去。那么，除了出口市场，哪里还找得到可以满足它生产能力的需求量呢？如今，发展中国家（如新加坡、哥伦比亚、科威特等）是先进电信设备最重要的市场。这是因为，发展中国家不存在大量仍能良好运转所以无法尽快更换的过时设备。于是，西方电气公司积极地走出了美国，寻找新的合作伙伴，比如意大利办公设备和小型计算机制造商奥里维蒂（Olivetti）等。但是，世界市场上的电话设备已经供过于求了，要获得大笔订单——一般当然是来自政府的订单——通常需要财政上的支持。欧洲或日本制定了相关的国家政策，对大型出口商进行此种财政扶植，但在美国却没有这种政策上的鼓励。

西方电气公司在设计、工程和制造上都拥有强大实力——实际上，除了市场营销之外的所有方面，它的实力都很强大。因此，除了尝试之外别无选择。但目前还没有出现青蛙变王子的明显迹象，而这正是西方电气公司要努力实现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