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打电话给那些认识的对冲基金经理，想让他们给我推荐一些本书可以采访的对象时，乔尔·格林布拉特的名字出现了好几次。其中有一位对冲基金经理说道：“格林布拉特写过一本书，名字叫作《你可以成为股市天才》。”对此我低声嘀咕了一下，但那位对冲基金经理却说：“是的，我知道这个书名有点过，但这真是一本很好的书。我想正是那本书使不少人进入了对冲基金这个领域。”事后我读了这本书并发现该书确实不错，简洁清晰地阐述了一些深奥的交易术语（如剥离、合并、重组、配股、存根股票、认股权证等）。

本书的附录中展示了格林布拉特提供的他旗下的基金——哥谭资本的过往业绩。该业绩始于1985年止于1994年，年均复合收益刚好为50%（未计提管理费），表现非常稳定，最低年收益率为28.5%。哥谭资本的这份业绩单是我所见过的最好业绩单之一，为什么该基金在1994年被突然关闭呢？从格林布拉特的书中明显可以看出他没有离开过这个市场，这件事情让我很困惑。但是当我了解了该基金关闭的原因时，我觉得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因为哥谭资本的业绩一直很好，所以总资产规模也在不停增大。当格林布拉特觉得基金的规模已经影响到收益时，他决定对该基金进行清盘，此后十年他一直与其搭档罗伯·戈尔茨坦继续使用原有策略管理自己的本金。这些策略，格林布拉特曾在他的《你可以成为股市天才》一书中详细地阐述过。关于这次交易的成绩并没有公开资料，但格林布拉特私底下告诉我他们的业绩比原来的基金稍差一点，但我认为他们一直都做得很好（远比大多数对冲基金同行的表现要好）。

格林布拉特的第二本书《战胜市场的小册子》起源于一个研究项目。2003年格林布拉特雇用一名程序员来协助他们测试他们交易系统的实际绩效表现，该系统主要由两个指标组成，其中之一为上市公司的收益率（反映股票的估值程度），另一个为资产回报率（代表公司的优质度）[1]。计算机按照这两个指标对所有股票进行排名，并选出排名靠前的股票进行投资，实际测试的效果甚至比格林布拉特他们预期的还要好，他们把这个合并的指标命名为神奇公式。该名字含蓄地嘲笑那些大肆广告的商业化市场指标，但它也表达了他们这套指标令人惊奇的绩效表现（实证证明）。事实上，格林布拉特和戈尔茨坦对神奇公式感到非常自豪并建立了一个同名的网站，该网站以神奇公式选出的股票为基础来提供进行股票投资组合管理的服务。

由于该研究项目的初步成功，格林布拉特决定继续深化研究，后来哥谭资本又花费数千万美元来开发测试一套更复杂的价值投资系统。该系统所运用的指标原理上与神奇公式相类似，但形式上更为复杂，结果上能更为精确地衡量股票价值。总之深化研究的效果很好，格林布拉特及其合伙人决定将哥谭资本的投资策略由原来的特殊场景投资策略变更为分散的系统价值投资方法，新方法有更大的资金容量，从而消除了他们当初决定关闭哥谭资本的原因。2009年哥谭资本重返全球资产管理市场，发行了两只多/空策略基金，一只大盘，一只中小盘。这样在退还了投资者资金的15年后并且曾相信自己会永久离开资产管理业务，格林布拉特与戈尔茨坦以及一支由十人组成的研究分析师团队秉承同样的核心原则再次介入资产管理业务，当然，这一次的交易是基于多元化、系统化的价值投资方法，而不是原先的方法。

格林布拉特和他的团队应用系统价值方法来构建价值加权指数，该指数的绩效表现大大超越了所有现有的股票类指数的表现。基于这些研究，哥谭资本陆续发行了好几只基金，以及通过委托账户管理来交易这些新一代的价值加权指数，这些指数包含美国股市和全球股市，按照股票市值进行分离。格林布拉特团队发行的基金为共同基金以及其他机构股票指数投资者提供一种更好的投资选择。这个新的投资方法正是格林布拉特在其第三本著作《为小投资人量身定制的投资秘籍》中所谓的最大秘籍。之所以公开这个秘籍，是因为格林布拉特相信别的共同基金开始研究与运用这个创新方法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哥谭资本的独特研究能力和流程能够保证其持续的优越绩效表现。

当你年轻的时候，你想过未来要做什么样的事情吗？

可能没有。我对自己不想做的事有比较明确的想法。我在获得MBA学位后接着去了法学院，主要是因为我不想去投资银行工作，那里每周要工作90～100个小时。然而当我意识到自己对成为一名律师没有兴趣时，一年之后我就退学了。

是什么让你对股票市场产生了兴趣？

在我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读了篇《福布斯》杂志上关于本杰明·格雷厄姆的文章，引起了我强烈的兴趣，从此以后我开始阅读所有我能找到的关于本杰明·格雷厄姆的资料。在大学期间，我们学习有效市场假说，其实它不是特别吸引我。这个理论和我在市场中所看到的并没有逻辑上的一致性。一年内市场上有许多翻倍或者被腰斩的股票，而有效市场理论的前提是这些股票所有价格的高点和低点都是有效定价的，这一点对我来说似乎难以置信。当我读了格雷厄姆的文章，我心想这是符合逻辑的，股票的价格一直围绕价值波动。

在那之前，你对股票市场有任何兴趣吗？

那时候我对赛马和赛狗的兴趣要大于对股票市场的兴趣。

你去过赛场吗？

当我可以溜进去的时候我就去赛场，经常是赛狗场，因为看门的人管得不太严，我可以偷偷溜进去。

你在赌博上有什么诀窍吗？

很遗憾我没有。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第一次大赌注。有一次，我和堂兄一起去了赛道，发现一只狗跑得比其他所有狗快12秒，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它的赔率是99：1。这看起来对我来说是不错的赌注。我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下注者会这么愚蠢。但最后那只狗输了。在比赛结束之后，我才发现这只狗是在距离非常短的情况下跑得比其他狗快12秒，但这次是它第一次跑长距离。这次经历告诉我，我应该去做更多的研究。

你什么时候第一次投资股票？

在我读本杰明·格雷厄姆的著作之后去法学院之前，我开始运作一只基金来购买那些价格低于清算价值的股票，格雷厄姆称之为纯净利（netnets）。我专门做过股票交易价格低于它们清算价值的研究，并最终成为我的硕士论文的方向。我与两位来自商学院的朋友理查德·佩纳和布鲁斯·纽伯格一起开展这项工作。当时我们没有资金购买数据库，但大学图书馆里有过去十年左右的标普股票手册，我们就从这些手册中手动收集数据。我们只看了大约15%的股票，因为手工获得数据真的很让人麻木。当时宾夕法尼亚大学有一台DEC10计算机，有这个房间4倍的大小，我们把所有数据输入计算机并且发现格雷厄姆在许多年前写的公式仍然运作得非常好。使用格雷厄姆的方法构建的股票投资组合的市场表现比通常的股票指数的表现要好。这项研究成果发表在1981年夏季的《证券投资组合管理》杂志上。在去法学院之前，我从父亲的朋友那里筹集了25万美元来开始运作一只基金，这只基金主要用来购买那些交易价格低于清算价值的股票。

你管理那只基金多长时间？

大概两三年吧。当我有了自己第一份全职工作时，我觉得自己不太适合继续维持那只基金的运作了。

那只基金表现如何？

一共大约有44%的累积收益。

既然你所运作的基金有这么好的一个开端，你是否考虑过将它作为你的事业而不是去找一份全职工作？

我当时想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但那是一个非常好的管理别人资金的经验，我感受了那种感觉。

你的第一份与投资相关的工作是什么？

我在仅有的一年的法学院学习后，找到了一份在贝尔斯登做期权交易的暑假工作。

那时你知道一些有关期权的知识吗？

不知道，我最后做了远期兑换，这是一个风险较小的套利交易[2]，并想通过这些交易获取18%～19%的年化收益。

当时期权市场是不是低效率的？

不是，原因是当时的市场利率很高。套利收益大约相当于在市场利率的基础上加上5%～6%。坦率地讲，那些套利交易相当机械。当时，办公桌上还没有可以显示期权价格的屏幕，我只好跑到楼层的另一边去拿打印出来的期权价格，看有哪些期权相对于股票价格具有投资吸引力，然后跑回座位尝试进行这些交易。尽管这样能有趣地学习期权，但在夏季结束时我知道我不能用交易期权来谋生。

在完成夏季工作后你做了什么？

我在一家叫Halcyon的投资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这是一家刚刚启动的做风险套利的公司，我去做分析师，实际上这家公司有三名合伙人，而我是唯一一名分析师。他们给我了22000美元的年薪，这个数字在当时大概相当于刚毕业的MBA学生平均工资水平的一半。我之所以选择这家公司是因为我喜欢成为一家创业公司的唯一一名分析师。我想这样我能学到很多东西。

事实上你在并购套利方面并没有经验，这会不会是你找工作的一种障碍？

正因为这样，所以才对应的是22000美元的工资水平。他们显然不希望花很多钱，不想找有经验的分析师。我认为他们只是想找一位有潜力的分析师。

那时是什么时候？

1981年12月。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你职业生涯的开始正好是在股市的主要底部形成之前。

是，这很有趣。在当时因为这个市场已经13年没有上涨了，所以没有多少人想去华尔街工作。

你从第一份工作获得了什么经验？

在当时，并购套利还是未知领域，市场效率很低，并有很多投资机会，因此即使是平庸年份也有60%～80%的回报。

只是做些普通的并购套利交易吗？

我们只做简单的风险套利，当时有较大的利差存在。但我一直认为风险套利交易中的风险/收益完全没有吸引力。按照格雷厄姆的方法，如果你为某样东西支付了相对便宜的价格，那么你就能够获得非对称的正向收益，并拥有较大的潜在收益。风险套利的风险/收益特征恰恰相反，如果并购获得通过，那么你可以获得1～2美元；但是如果交易失败，那么你就会遭受10～20美元的交易损失。直觉上我并不喜欢这种交易机会，即使从平均上来讲如果你有很多笔交易，这种交易的整体回报也不错。我一般对风险套利所涉及的一些其他事情比较感兴趣，如敌意收购，它意味着另外一个竞购者也会参与进来，或者并不仅仅局限于现金支付的交易。

另外，我夏天在贝尔斯登进行期权交易的经历对我工作的帮助也很大。在风险对冲中，时间因素非常重要。何时交易才能结束？如果你在回答这些问题时有优势的话，那么你就可以通过相应的期权交易来获利。同时，如果知道一笔交易会以什么样的价格成交，那么可以在期权市场中发现很多交易机会。另外，还可以利用期权来对冲并购交易可能失败的风险，实际上可以构建很多有趣的组合。

你有没有同时参与一些其他事件驱动型的交易？

我在Halcyon时做了一些，但当我开始自己的基金时，我对特殊状态交易更感兴趣，这时候会发生一些新的情况并且通常的规则暂时并不适用。这可能是资产剥离，或者是新证券的发行，或者是资产重组，或是两级收购——一般的华尔街分析师并不具备评估这些事物的能力。相反我喜欢这些复杂的场景，如果此交易涉及400页的文档，我会很感兴趣去阅读并分析这笔交易，因为我知道其他大多数人都不会去读它。

你怎样从一个在Halcyon的分析师到开始你自己的基金？

是这样的，我的一个朋友，也是我在《投资组合管理》期刊上发表的文章的共同作者之一，布鲁斯·纽伯格当时正在为迈克尔·米尔肯工作。当我在Halcyon工作大约3年后的一天，我在与布鲁斯的电话交谈中，偶然谈起如果我可以募集几百万美元，我就准备自己出来干。布鲁斯第二天给我回了电话，并且说“迈克尔说可以让你尝试一下”。米尔肯最终提供了我所要求的两倍投资资金，当时我只是想以700万美元开始。其实当我还在Halcyon时，我已经开始用我自己的账户进行交易，并且获得了超过100%的年化收益。

你能举个你的初始基金中进行的关于特殊状态交易的交易实例吗？

一个很有趣的例子是万豪的资产剥离。20世纪90年代初的房地产市场下滑让万豪遭遇不少麻烦，万豪的主营业务是酒店管理，但同时又拥有很多旗下酒店的所有权，这让它陷入困境，于是万豪准备出售这些酒店的资产。因此它将这些酒店的资产和债务打包剥离到一家新的公司——万豪之家，而保留优质业务——万豪国际。酒店管理这项主营业务实际上是一个典型的巴菲特式的业务，而且还剥离了所有债务，因此这是一次非常漂亮的操作。然而这次交易让我感兴趣的却是我称为“有毒废物”的万豪之家资产，万豪之家资产杠杆高，属于冷门业务且无人问津。

万豪之家哪里吸引了你？

首先吸引我的是大多数看过相关报道或者分析过万豪之家资产负债表的人对这个资产不会再有太大的兴趣，因为我认为他的资产结构确实非常难看，很难引起别人注意，但对我来说它却是一片沃土，等着我去探索。同时，我认为机构投资者也会抛售万豪之家股票，因为它仅代表了10%～15%原始公司的资产，并且很有可能因为资产规模对于机构投资者而言太小而无法持有。另外，万豪之家的业务与原有业务也有区别，大多数投资于母公司——万豪国际的投资者是对酒店管理业务感兴趣，因此它们会抛售万豪之家。缺乏市场新的购买兴趣并且原有股东也会抛售它的股份，这意味着万豪之家的股价很有可能被低估，因此这无疑值得仔细去研究。

因此你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