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她们见情人不再躲闪,——
都在我心头眼底宛然浮现。
黄昏星!你带来一切称心的美事——
疲倦的,你给他家宅;饿了的,酒饭: 让雏鸟钻入母鸟温存的翼翅, 劳累的耕牛回到可意的牛栏; 家族神灵所呵护的家门福祉, 炉火周围洋溢着的和睦平安, 都被你召来,在我们身边聚拢; 是你让孩童投向慈母的柔胸。 温婉的时刻!扬帆浮海的游子 第一天抛离亲友,辞别家园, 你唤醒他们的心愿,惹动情思; 行路的旅客忽听得晚钟悠远, 一声声,仿佛在哀悼白昼的飘逝, 不由得怦然心动,柔肠百转; 这些难道是想入非非的幻梦? 既有消亡,又怎能没有悲恸! 小璜和他的爱侣相依相伴, 沉迷于两颗心儿的甜蜜交流; 严酷的“时间”挥动蛮横的长镰 把他们劈开的时候,也不免内疚: 他虽是爱情的夙敌,如今也感叹, 叹他们韶光流失,良辰难久; 他们不会老,——会死在快乐的春朝, 趁魅力和希望还不曾振翮飞逃。 他们的脸孔不是为了起皱纹, 血液不是为停滞,心不为衰竭; 秋霜休想来点染他们的发鬓, 他们永远是夏天,不知道冰雪: 雷电可以把他们殛为灰烬, 但是,在阴沉衰惫的长途上蹀躞, 蛇一样爬行,他们委实做不来—— 他们身上少了点俗骨凡胎。 如今又只剩他们默然相守—— 伊甸乐园也不过这般欢快; 他们永不会厌倦——只要不分手; 绿树虽然被砍倒,与根柢分开, 河川虽然被水坝截断了源流, 孩子虽然失去了慈母的抚爱, 也不像他们:一拆开迅即凋殒; 唉!人还有什么比心更根本! 对死亡,海蒂和堂璜未曾思考; 天地和空气仿佛为他们造设; 挑不出“时间”的过错,只怪他飞跑; 他们对自己更觉得无可指责; 相互像镜子,在对方眼底看到 “欢乐”如璀璨玉石,明辉四射; 知道这明辉无非是一片光影—— 反映了他们眼底的脉脉深情。 温柔的偎抱,令人震颤的爱抚; 轻轻的一瞥,比言语更能达意—— 照样表白了一切,决不会噜苏; 说起话来呢,像鸟语那样神秘, 只他们自己听得懂,至少是似乎 只肯向恋人显示真实的含义; 儿女的情谈趣语,有人会鄙薄—— 只因他再难听到,或从未听过。 他们如此,因为他们是孩童, 而且永远要像孩童般纯洁; 他们生来决不是要在俗世中 给沉闷戏文扮演匆忙的配角; 却像溪水里出生的一双情种—— 仙女和她的仙郎,不让人察觉, 优游于泉水之间,花丛之上, 从来不晓得人世时光的分量。 他们凝望着落日;这美妙的时间 人人都喜爱,他们更赏心悦目; 是这个时辰使他们有了今天; 夕照里,爱神第一次把他们征服; 那时,“幸福”是他们唯一的妆奁, 暮色曾瞥见他们被激情拴住; 互相迷醉着,只要是能够唤回 前欢旧梦的,都同样使他们迷醉。 不知为什么,在今夕此时此刻, 他们正凝望,一阵奇突的震颤 仿佛掠过了他们欢乐的心窝, 像一阵疾风掠过琴弦或火焰, 使得那弦音战栗,火苗闪烁: 不祥的异兆闪过各自的心田; 他胸中逸出一声轻微的低喟, 她眼底涌出一滴新来的眼泪。 她那先知一般的乌黑大眼 圆睁着,仿佛要追逐天边的落日; 仿佛他们佳期的最后一天 正跟那巨大的火球一同消逝; 他内心凄楚,又不知所为哪般; 像叩问自己的命运,他向她注视—— 用目光向她探询,求她谅解 这平白无端、玄虚莫测的感觉。 她向他微笑一下,忙转向一边, 她那种笑容使别人无法微笑; 这震撼心灵的预感历时短暂, 很快被她的神智或高傲压倒; 当小璜向她说起(也许是说着玩) 这种不约而同的感觉,她答道: “要是当真会那样——决没有那种事—— 我反正见不着,我也活不到那一日。” 璜还想再问,她便把他的嘴唇 压在自己嘴唇上,来使他静默; 她不信预兆,用这深情的一吻 把那不祥的念头赶出了心窝; 这是最好的办法,毫无疑问; 有人说喝酒更好,那也没错。 我两样都试过;谁要想受用受用, 就请他任择其一:头痛或心痛。 堂璜和海蒂互相注目凝眸, 不说话,泪光闪闪,柔情脉脉; 是恋人,兄妹,母子,也是朋友一 种种最美的情愫混糅交错; 纯真的心意彼此相注相投, 相爱得过分深浓,无法减弱; 永恒的心愿,还有赐福的神力, 首肯了这种过度的痴情爱意。 他们的四臂交缠,两心密合, 为什么他们不在这时候死去? 为什么要活到横遭拆散的时刻? 未来的岁月只有残害和委屈! 这世界不是为了他们而造设, 也不为萨福所唱的痴男怨女; 炽烈的爱情与他们同生同存, 那不是情感,那是他们的精魂。 他们的岁月本该在深林里消磨, 像歌喉宛转的夜莺,形踪不露; 不该混迹于“社会”这昏霾的荒漠—— 罪孽、仇恨和忧患盘踞的巢窟; 自由的生灵是何等孤高落寞! 悦耳的鸣禽也只肯双栖双宿; 鹰隼独自凌空;群鸦和群鸥 像世人一样,围啄腥臭的腐肉。 腮颊凭倚着腮颊,他们在午睡, 这是恬适的小憩,并不沉酣; 不时有什么惊扰堂璜的梦寐, 这时,他身上就会起一阵寒战; 海蒂的红唇仿佛在翕动微微, 吐露出无言的乐曲,如溪水潺潺; 她那娇柔的脸颊让梦境牵动, 好似一玫瑰花瓣让清风掀动; 又好似阿尔卑斯山谷的河川, 深湛澄澈,风一吹,碧波起伏: 她正像这般,悸动于扰人的梦幻—— 那窃踞我们心府的神秘怪物, 它趁着我们对灵魂无力拘管, 依灵魂的喜好,将我们任意摆布; 生命的怪现象(做梦时生命完好): 不用感官,能感觉;闭了眼,能看到。 她梦见自己孤零零留在海岸, 拴在岩石上,不知是怎么回事; 她寸步难移,只听得咆哮声喧, 巨浪腾涌,好一派雄威猛势, 向她威吓着,倾洒到她的唇边, 逼得她透不过气来,抽噎不止; 随后,更迎头喷泻,又凶狠又高, 冲荡着,想要淹死她,她却死不了。 接着,又梦见从那里挣脱跑掉, 两脚流着血,在尖利砂石上彷徨, 几乎每跨出一步她都要绊倒: 瞥见了一个怪影在前方摇晃, 这怪影一片苍白,朦胧幽渺: 她向前追逐,心里却不免惊慌; 它不肯停下来,不让她看清、抓住, 她上前将它攥紧,它却又逃出。 梦境又变了:她仿佛站在岩洞里, 倾斜的岩壁悬垂着一柱柱石乳; 是岁月的留痕,经受过海涛冲洗, 海豹也会来,为了产仔而潜伏; 她那纷披的长发水雾淋漓, 她的黑眼珠仿佛也化为泪珠; 水珠滴沥着,峭岩更昏暗阴湿, 她猜想:水珠一落地便凝成砾石。 她脚下,透湿、冰冷、失却生命, 堂璜苍白得像他额上的白沫; 她想把白沫揩掉,总是揩不净 (她种种温存体贴已毫无效果); 他那冷却的心儿再不会跃动, 大海的涛声奏着低咽的挽歌, 像鲛人哀曲,老在她耳边回响: 这匆匆一梦比一生还要悠长! 定睛注视着死者,她觉得,似乎 堂璜的面貌模糊了,变成了别个—— 有点像她的父亲——渐渐,每一处 都变得越来越像——活像兰勃若: 那疲惫而敏锐的神情,那希腊风度; 她吃惊,醒来,哦!瞧见了什么? 这双黑眼睛是谁的?天上的神明! 眈眈凝视的,正是她父亲的眼睛! 她失声尖叫,跳起来,又跌倒在地, 悲喜交集,希望和恐惧齐萌; 原以为这老人早已葬身海底, 谁料想今朝又见他起死回生; 她最爱的人儿性命却有些危急: 像往年的父亲,他与她相依为命; 这样的时刻实在有几分可怕—— 我见过这种事——千万别再去想它。 堂璜听到了海蒂尖声惊叫, 一下子跳起来,扶住她,不让她倒下; 赶忙从墙上夺过他那把马刀, 便要对害人的家伙施加惩罚; 一言未发的兰勃若微微冷笑, 说道: “我有偃月刀不下千把, 只消我一声令下,随喊随应; 小伙子,收起马刀,它一点没用。” 海蒂箍住他:“璜,别,这一位 就是兰勃若——我父亲!快跟我跪下! 他会饶了我们的,—是啊,一定会; 亲爱的爸爸,这真是悲喜交加! 当女儿吻您的衣襟,满心快慰, 怎容得半点猜疑在中间混杂? 听凭您发落我吧,按您的意旨; 只是求您饶了他——饶了这孩子。” 那老人昂然站着,神情莫测, 他说话语调安详,眼光也沉静 (这些可未必表明他心平气和): 他望望海蒂,没答复她的恳请; 又望望堂璜,只见他义形于色, 激情汹涌,正打算豁出性命; 他横刀雄立,只要兰勃若一声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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